我和晶晶、明媚、楊冰四個人端著杯子碰杯,一口喝下整杯,感受著那些冰涼的淡黃色液體融入身體裏的清爽,一杯喝完,好像什麼事也沒有,頭也不痛,身體也不會有飄浮的感覺,接著又喝,不過一陣子工夫,桌子上就隻剩下幾個七倒八歪的空玻璃瓶了。四個人臉不紅,心不跳的喊:“為什麼喝不醉?看來我們是天生的酒仙啊!”這樣又一陣狂笑,叫服務生繼續拿酒來,清揚喝著熱茶看我們喝酒,他也不去舞池裏跳舞。
我們四個人像發瘋了般把酒往肚子裏灌,就好似要喝下所有在異地他鄉的寂寥,喝下對家鄉和家人的思念,喝下深圳給我們的壓力與痛苦,盡情的喝,喝下所有的愁苦。
喝得臉頰酡紅時,我們去舞池,裏麵已經擠了很多在酒精的刺激下狂亂搖擺的人,我們拉著手,在舞池裏占據一席之地,也瘋亂的舞起來,說不出有什麼舞姿,隻是隨著音樂的節奏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小小的舞池裏人頭攢動,舉起的雙手邊拍邊大聲叫罵著,好似要罵出心裏的不滿與怨恨,一邊罵,一邊解氣的笑。
這個城市裏的人好像都有一種病態,白天崩緊了神經工作,衣冠楚楚,恪守禮儀之道,可是隻要夜幕降臨,每個人都卸下了白天的麵具,撕心裂肺的漫罵著,沒有對象可罵,就對著空氣,對著夜色,對著這個五彩斑斕的城市,罵過了,痛快了,第二天又像沒事人一樣,穿著整潔的服裝,說著自己不懂的話,做著自己也不理解的事,繼續生活。
我們也正在朝向這種雙麵生活發展著,每天說著同樣的話,做著同樣的工作,報紙看了一張又一張,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夜校的課程上了一堂又一堂,身體遭受著疲勞轟炸,心,卻越來越寂寞,越來越孤苦。
這個晚上我們都很放肆,跟著舞池裏的人大聲漫罵著,身體在激烈的舞動後癱軟下來,一直折騰到淩晨,清揚才催促著我們離開。
喝了那麼多酒,掏空了裏裏外外的口袋,身無分文的回去,那時小阿姨也在深圳工作,租了個小房子,她回澧縣過中秋節,便把小房子的鑰匙留給我,清揚不能去我們的宿舍,於是把他帶去小阿姨的房子。
房子很小,一張床,一排沙發,還有一個開起來就喳喳呼呼的風扇。
我們都有三分醉意了,頭重腳輕的,搖晃著站在風扇前,五個人憋在逼仄的房子裏,更加悶熱了,豆大的汗珠從身體的每個毛細孔往外冒,不一會就汗流浹背了,衣服緊貼著身體,鬱加躁熱。
“清揚,你去房間睡吧,我們四個人在地上鋪涼席睡。”房間裏有個老式的舊空調,開著總比那愛轉不轉的風扇要好得多,清揚是客,我讓他去房間休息。
“你們四個去吧,好好休息,明天還得上班的,我一個大男人在哪睡都是一樣。”清揚堅持讓我們睡房間,拗不過他,我們四個用涼水洗了把臉,倒頭就在那軟綿綿的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要趕回宿舍洗漱,換衣服上班的,打開房門的時候,看見清揚也已經醒了,站在廳的窗前看著鉛色的天。
“這麼早就起了?”晶晶邊梳頭邊問他。
“我打算今天坐車回澧縣。”清揚轉回頭看正在梳洗的我們,把包背在肩上。
“怎麼就回去,不多玩幾天?”我們都很驚訝,隻來深圳一天怎麼就回去,實在讓我們匪夷所思。
“看到你們過得好就行了,還好你們四個人在一塊,彼此也有照應,我也不用太擔心。”清揚的白襯衫經過昨夜的一場大汗,色澤明顯的不光彩了,背部還有些許褶皺,一道道的黑色印記,“再說,家裏的工作也不能丟得太久。”此時的清揚在澧縣做裝飾的工作,體力活,常在烈日下勞作,很是辛苦,如果耽誤了工程,要加夜班才趕得回來。
晶晶不勉強留他,我們也不好說話,隻是讓他一路小心,到家後打個電話報平安。我們都沒料到他來去這樣匆忙,看他坐上小巴向我們揮手告別,心裏頓時涼涼的不是滋味,這個喧囂的城市又開始了一天的繁華,在這喧囂中,迎來了相逢,又送走了告別,而這個城市,依然帶著它冷漠的麵孔,傲然的看著我們這群依依不舍的人。
這次匆忙的碰麵,並沒有改變我和清揚的關係,隻不過從這次後,我們開始保持聯係,偶爾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問候一聲,日子在波瀾不驚之中滑過,我們的友情也日漸濃厚。
手機的微微震動聲,伴我度過了許多個闃寂無聲的夜晚,我常站在宿舍的小陽台上,憑欄仰望夜空中微弱的星星,它們慵懶的對我眨著眼睛,與我遙遙相對。
不記得是誰說過,當你想念一個人,隻要抬頭仰望天空,看那最亮的一顆星,它就是你的思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