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葉赫二貝勒布齋與納林布祿一起喝著悶酒,這叔伯兄弟倆並不和他們的父輩那樣,為了權力而互相舉起刀刃,他們走在了一起,並肩作戰。痛定思痛,血的教訓讓這兄弟兩個明白,如果再繼續這樣起內訌,爭鬥下去的話,葉赫一族遲早會四分五裂,而他們也將沒有顏麵見列祖列宗。
“那努爾哈赤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不緊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鬧,而且還耀武揚威,好像很害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這件事似的。”布齋人身型矮胖,沒有吃幾杯酒但卻已經臉紅了。
“今非昔比!想當年那努爾哈赤落難時不也曾到我葉赫求救?哼哼,現如今翅膀硬了,便想踏平我扈倫四部,沒那麼容易!”
納林布祿將酒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他精瘦精瘦的,眼睛因而顯得大得出奇。
“喲,兩位哥哥在這兒喝酒呀,怎麼不喊妹妹一聲?”
“嗯,好香!東哥,你今兒又搽的什麼香?”
雖是親兄妹,但他們倆與東哥的相貌真是相差太遠,不過,這倒更能顯出東哥的美貌。
“別打岔!”東哥紅唇輕啟,瞟著納林布祿,“哥哥,你們倆在商議大事?不能告訴小妹嗎?”
“好啦好啦,什麼事也脫不過小妹你的眼睛。這麼著,你去給我們哥倆弄些個下酒菜來好嗎?”
“不好。”東哥噘著小嘴,將一雙玉手伸了出來,嬌滴滴地說道:
“你瞧,小妹子這麼嫩的手能架得住煙熏火燎嗎?想吃菜吩咐阿哈們弄唄。”
對著這樣一位嬌慣任性的妹妹,哥兒倆無奈地搖著頭,差不多同時說道:
“東哥,你都二十出頭了,也該嫁人了吧?”
“不嫁!你們這些臭男人全不是好東西。”
東哥邊說邊倒了一碗酒,咕嘟幾口便幹了。看得出,這位東哥性情爽直,與漢家女子的羞怯完全不同。
布齋與納林布祿悄悄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
納林布祿試探著問:
“東哥,你有沒聽說那建州王努爾哈赤近日娶了歹商的妹妹做新娘子?”
“他愛娶誰娶誰!一概與本姑娘無關。告訴你們吧,這世上本姑娘看得上眼的男人還沒生呢。”
東哥話音未落,起身便走,弄得哥兒倆麵麵相覷。
“這麼厲害的丫頭,誰敢要哇?”布齋搖著頭,很是惋惜的樣子,“當初全是給伯父寵壞了,這麼任性,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不對。”納林布祿眼睛骨碌骨碌地轉了幾圈,很顯得意地說道:
“咱們扈倫四部,誰人不知東哥的美貌?這可是咱葉赫的一個招牌呀。我想,當初父王之所以遲遲不讓她出嫁,恐怕就是這個原因。垂涎東哥的大有人在,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利用呢?為什麼不學那努爾哈赤,也與外族結成姻親聯盟來壯大自己?”
“可是,東哥她不願意嫁給努爾哈赤呀。”布齋撓著剃得倍兒亮的頭皮,自言自語著。
“東哥不願,還有孟古嘛,對,就這麼辦!”
納林布祿一拍桌子,齜著牙嘿嘿一笑:
“十多年前,那努爾哈赤曾投奔到我葉赫避難,我父仰吉努當時曾將小妹孟古許配給他,當時我也在場來著。當時孟古還隻有兩三歲,現如今她正好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咱們踐約將她送往建州如何?”
兄弟倆一唱一和,似乎已經看到了與建州女真結親後,葉赫的壯大與強盛……
其實,努爾哈赤也一直在關注著葉赫部。在扈倫四部中,以葉赫、哈達勢力為最強,他們是明朝用以牽製、抗衡建州的主要力量。但明軍卻在五年之間,接二連三地給予葉赫、哈達以沉重打擊。尤其是,明朝總兵官李成梁設“市圈計”,利用諸部到圈定市場之機,偽以賜賞約會,在葉赫二貝勒清佳努、仰吉努毫無防備的情形下,將其誘殺,葉赫貝勒及部將等三百餘人橫遭殺戮,葉赫蒙受了空前的災難。
想到以前父祖及外祖父的慘死,加上今天葉赫的不幸,努爾哈赤一陣長籲短歎。看來,造成女真長期動蕩的罪魁禍首就是明朝,這些年來女真各部已經被它害慘了!
還有,當初為了追殺仇人尼堪外蘭,努爾哈赤將俘獲的幾十名漢人推出了營帳,就在明廷邊關衙門前的曠地上,努爾哈赤舞著寶劍一口氣砍殺了十幾個手無寸鐵的漢人!
躲在衙門裏的尼堪外蘭見狀嚇得麵如死灰,而那些明軍們也被暴怒中的努爾哈赤的瘋狂舉動嚇得驚惶失措,目瞪口呆!權衡利弊,明廷邊官將尼堪外蘭誘出了衙門,任由努爾哈赤砍殺。因為,尼堪外蘭對明廷已毫無利用價值,而建州的努爾哈赤則已是今非昔比,令他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斬殺尼堪外蘭,終於報了父祖之仇,但努爾哈赤手中的寶劍卻並沒有入鞘,隨著那沾滿鮮血的劍光掠影,建州的鐵蹄南征北討,滅完顏部,再滅鴨綠江部。起兵僅十年,努爾哈赤就將環建州而居的其他部落或收或滅據為已有,隨後,努爾哈赤理所當然地做了費阿拉的王。
何和理想的這些事情已經可以很好的證明了努爾哈赤是怎樣的一個人了,時勢造英雄,努爾哈赤能有今天實在被逼無奈,所以,何和理對努爾哈赤有的隻是佩服和崇拜,而無半點指責和埋怨。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便是天理!
“都督,您的意思是……”
“葉赫元氣大傷,好在布齋與納林布祿兩兄弟倒能齊心協力,隻是,他們的恢複也需要一些時日。不如這樣,何和理,你與葉赫以前就打過多次交道,此番代表本王前去探望一下如何?”
“用兵之法,其功在兵戈之外。都督此舉,令末將佩服之極!末將這就回去備些禮品前往葉赫,以求兩部早日交好!”
這一日,努爾哈赤正由大將額亦都、費揚古等陪著,在校場練兵,忽聽城外鼓樂喧天,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這校場在半山坡上,居高臨下,可以將城外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努爾哈赤正與一猛士鬥著劍,此時不由得也停了下來,用大手一抹額上的汗,微笑著說道:
“吹吹打打的,看來又是喜事一樁!隻不知是哪家?”
“王叔王叔!何將軍回來了,還有葉赫貝勒納林布祿也來了,還有……”
阿敏跑得氣喘籲籲,臉上卻寫滿了笑容,連比帶劃手舞足蹈的,很是興奮的樣子。
“兩軍陣前,有你這樣顛三倒四彙報情況的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清楚!”
提起侄子阿敏,努爾哈赤真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孩子性情溫順,又知書達理,是一塊不可多得的璞玉,所以,努爾哈赤一向對他要求甚嚴。響鼓還用重槌敲嘛!
“是這樣,叔王。”
阿敏呼了口氣,手腳並攏,規規矩矩地站著,盡量放慢了語速:
“那葉赫貝勒納林布祿親自送他的妹妹來與您完婚!”
“什麼?”
這一回努爾哈赤聽得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沒脾氣了,兩手一攤顯得有些無奈:
“此事也未免太突然了些。得,這回你們又有喜酒吃了。”
“阿敏,快告訴叔叔,那女子可是東哥?”
努爾哈赤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把身後的幾個人嚇了一跳。
“這個……”
阿敏撓著頭皮直搖頭。
“應該是東哥,肯定是她,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哈哈,本王果真走了桃花運了。”
努爾哈赤自言自語,笑容滿麵,與剛才無可奈何的樣子似乎判若兩人。
聽他這麼一說,身後的人也明白了,我的媽呀,原來送上門來的美女是東哥呀,據說那女子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垂涎她美貌的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可她生性高傲,那些貝勒爺、王公貴族全沒她看上眼的。這一次,她怎麼肯自己送上門來?是了,在遼東女真各部中,隻有建州王才是百裏挑一的大英雄,美人愛英雄,美人兒也不必就再挑三揀四的了,他倆才是最最相配的一對兒呀!
努爾哈赤急急忙忙下了山。正門外,葉赫部送親的隊伍吹吹打打,早已經吸引了眾多的圍觀者。數百匹毛色純正、高大健壯的蒙古馬,數十輛披紅掛綠的馬車,雪白的羊群和油光發亮的奶牛群跟在後麵,這樣大的送親場麵,非一般部族能比,真讓山城裏的百姓開了眼啦。
雙方見麵,互致禮節與問候,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吹吹打打開進了城,於是,山城費阿拉又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在玉盤金碗、瓊盅瑤觥之中,在爆竹聲聲、笙鼓齊鳴之時,葉赫的小格格那拉氏孟古成了努爾哈赤的新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