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部侵襲巧設兵 孟古跪佛淚潸然(1 / 3)

古勒山。

東方的山林上空,已現出現了魚肚白,而在濃密樹蔭包圍下的古勒山卻似乎依然在沉睡。蕭瑟的山風將樹木拍打地嘩嘩作響拍,偶爾一兩隻驚鳥“嗖”地飛過樹梢,驚奇一陣波瀾,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麼的靜謐美好。

然而這卻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

以葉赫部為首的扈倫四部頻繁地騷擾著建州的邊界地區,弄得那裏雞犬不寧,人心惶惶。

這一日,努爾哈赤正召集各路將官們商討軍務,忽有探馬來報,說扈倫四部又出兵洗劫了東邊的葉臣部,搶去了不少牛羊和壯勞力。將官們聞聽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帶兵與扈倫四部決一雌雄。

“何和理,你怎麼看?”

“其實扈倫四部隻在我建州邊界騷擾,成不了什麼氣候,隻是苦了老百姓了。依本人之見,隻要咱們按兵不動,以靜製動,他們斷不敢貿然深入我建州腹地。”

“嗯,言之有理。”

努爾哈赤點著頭,若有所思。

額亦都卻一拍炕桌,恨不得要跳起來:

“俺堂堂建州難道就讓他們這樣張狂下去嗎?哼,欺人太甚,俺可忍不住啦!都督,請給俺精兵八百,俺定將那扈倫四部殺他個人仰馬翻,片甲不留!”

“大將軍莫要說大話,”安費揚古輕輕磕著煙袋鍋子,不緊不慢地問道:“軍中無戲言,那扈倫四部不乏精兵強將,況且還聯絡了其他五部人馬,召之即來,來勢洶洶。請問大將軍有什麼破敵之法?”

“你……”

額亦都與安費揚古二人,平日裏就最喜歡抬抬扛鬥鬥嘴,這一回又較上勁兒了。

“管他什麼法子,隻要殺退敵人便行。您憋在這裏抽煙,三天也憋不出一個屁來,又有何用?”

額亦都反唇相譏,嘴裏罵罵咧咧。努爾哈赤皺著眉頭瞥了額亦都一眼,心裏說,雖然是結拜的兄弟,可你也不能不分場合地滿嘴胡唚哪。

何和理似乎看透了努爾哈赤的心思,要不人家怎麼稱他是“何諸葛”呢。他微微一笑:

“其實,那扈倫四部這樣興師動眾,勞師遠征,過不了多久他們自己便會怨聲載道,自顧不暇了。他們千裏迢迢翻山越嶺的,到我建州邊界劫掠一回,真正是得不償失嘛。我們一定得沉住氣,稍安勿躁,先挫一下扈倫四部的銳氣,然後再伺機發兵。”

“如此甚妙!容俺派出探馬將那扈倫四部的行蹤摸清楚,到時候要打要殺便全由俺們掌握了。”

說這話的是安費揚古,他與汗王努爾哈赤是同齡人,非常老成持重,比額亦都要有些頭腦。其實,出身貧寒的安費揚古原本是注定要與山林為伴的,他從父親那裏學的是打獵采集的本領,以此為生倒也能將就。偏偏他在采參時碰到了努爾哈赤,他沒料到出生於富貴人家的努爾哈赤也會淪落得與一般貧民無二,於是他二人結成了生死之交。

“哈哈,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呀!”

努爾哈赤的臉上忽然現出了笑容,他朝安費揚古啖著眼睛,努著嘴巴:

“你倒是看一看,今兒咱這兒還少誰沒來嗎?”

“少誰?”安費揚古左顧右看一一從大家的臉上掃過,忽然一拍巴掌叫道:

“扈爾漢,他怎麼沒來?”

是呀,既是養子又是貼身侍衛的扈爾漢一直是與努爾哈赤形影不離的,今天怎麼惟獨少了他?

“這孩子辦事機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又能言善辯,他還能飛簷走壁呢,他不正是做探馬最好的人選嗎?”

努爾哈赤這麼一說,大家恍然大悟,個個點頭稱是。

“可眼下咱們光是這麼坐著等也不是個法子呀!”

額亦都重重地歎了口氣,手指頭捏得叭叭響。

努爾哈赤朝何和理略一點頭,示意道:

“何將軍,你就將你的錦囊妙計說出來讓額將軍聽聽吧,要不然他真的是坐不住了。”

何和理本來正大口大口地抽著煙,這時不得不將煙袋放到了小炕桌上,輕咳了幾聲,慢條斯理地對大家說道:

“其實,這也算不得是什麼錦囊妙計,昨兒晚上我與都督在書房裏合計了大半夜呢。”

何和理的話還沒入正題,額亦都也就沒多大心思聽,兩眼瞅著炕桌子上何和理的煙袋鍋子,這何將軍隻顧了說話忘了將煙袋鍋子弄滅,那冒著縷縷青煙和味兒直往額亦都的鼻子裏鑽,嘿,味道好極了!

“你們知道那葉赫部為何這麼張狂嗎?葉赫部先前的發達、哈達部現在的富庶,皆因他們地處沈陽之北,地近開原、鐵嶺,而明廷在那裏長年設關貿易,南關在哈達,北關在葉赫。我建州女真物產也很豐富,馬匹、東珠、貂皮、人參、鬆、榛應有盡有,但由於開原馬市為扈倫四部控製,我們無法直接與漢人交易,從而讓他們占盡了天時地利。所以,要扼製扈倫四部,卡住他們的喉嚨,就得改變咱們在開原馬市貿易中的被動地位。”

“那還不容易?”

額亦都打斷了何和理的話,何和理這才發現他的煙袋已不知何時到了額亦都的手裏,這家夥,他的煙葉也不差呀。

“咱們都督不是被明朝的皇帝老兒封了龍虎將軍嗎?讓咱都督穿著那身大紅獅子綸絲衣,再戴上明廷的烏紗帽,往皇帝老兒的麵前這麼一站,他敢不給咱們麵子嗎?”

額亦都一邊說一邊胡亂比劃著,唾沫星子直飛,逗得一屋子的人哈哈笑了起來。

努爾哈赤直搖頭:

“額將軍,你不知我心,那明廷的烏紗帽我是無論如何不願意戴的。寧為雞口,不為牛後嘛。”

“什麼雞頭牛頭的?都督,你就直說了吧,何將軍,把你的煙袋借我使使。”

“借?那麼你還是要還的嘍?”

何和理解下了煙荷包遞給了額亦都,朝努爾哈赤苦笑道:

“都督,額將軍的話您聽清楚了吧,到時候給做個證明,省得日後他不認賬。”

“我有那麼無賴嗎?”

額亦都又喊了起來,額上暴起了青筋,逗得大家又是一陣哄笑。安費揚古擺了擺手,一臉的認真:

“我覺得何將軍言之有理。咱們建州與東海女真距開原較遠,在馬市交易中,利潤多半被葉赫、哈達、烏拉各部的販子賺去了,就連蒙古科爾沁部也需經過扈倫四部去開原貿易,這樣,扈倫四部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享得厚利,而且是四時不斷,源源不絕。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咱們一定得想法子掐斷他們的財路,到時候他們根本自顧不暇,哪裏還有財力和精力來侵擾我建州?”

“是呀,多虧前些年哈達王台揮霍,葉赫兩貝勒又不和,他們的實力受到了影響,否則其繁榮程度我建州豈能相比?”

“不錯,開原馬市繁榮,於我建州不利,是得想個法子改變這個情況。”

大家夥兒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俗話說三個臭皮匠抵上一個諸葛亮,不一會兒,大夥兒便有了對策,努爾哈赤自是喜上眉梢,當眾做了一番總結:

“先祖常言,要使國強必先使民富。眼下正逢秋季,正是采集各種寶貨的好時機,各路遊獵、采參的人已經早早進山了,就連我兄弟舒爾哈齊不也帶著人馬去了嗎?”

努爾哈赤稍停了停,目光似是不經意地從侄子阿敏的臉上掠過,阿敏立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叔王的話雖沒有責備的意思,但這畢竟對他是不尊敬的事呀,唉,阿瑪也真是的,一不愁吃二不愁喝的,為什麼這麼性急,不告而別呢?

“其實,咱們建州雖距開原馬市遠,但離清河馬市卻挺近的,若是咱們與明朝的邊官打通了關節,將貨物運到清河去交易,豈不是既利國利民而又冷落葉赫的好事嗎?一石三鳥哇,到時候咱也學葉赫的做法,派人設卡收購各種貨物,再抬價賣人清河以及遼陽的馬市,不愁我建州國庫不豐呀。如今戰事頻仍,國庫銀錢越多,勝算便越大,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拍手叫好。可額亦都撓著腦門子又發話了:

“都督,那派誰去邊關與明吏交涉呢?那明吏若是對我們不理不睬又怎麼辦?總不能掀了明吏的窩吧?”

“老兄你呀,前兩句問得還算正經,第三句老毛病又犯了。明廷當咱們是臣服的子民,咱也樂得陽奉陰違,可不敢公開與明吏對抗呀,時機未到!至於這個人,當然是非何和理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