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褚英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怎麼就不能收斂一些呢?
“汗王,到地方了,奴才扶您下轎子。”
小太監孫喜貴一聲輕柔的呼喚,打斷了努爾哈赤的思緒,他抬頭一看,嗬,文武百官們已經下了馬,侍衛們也已搭好一座高台,支起了大紅帳篷,一切已經就緒了。
“下轎,下轎,孩子們恐怕都等不及了。”
努爾哈赤的心裏又變得輕鬆起來,坐在擋風遮陽的帳篷裏看著兒孫們校射,這也是人生一大樂趣呀。
“父王,您瞅瞅額大人還有扈將軍他們,全是盛裝出行,補服花翎的,玩槍弄箭的可怎麼方便呀。”
皇太極笑吟吟地指著額亦都等一幹大臣們給父王看,努爾哈赤也不由得樂了。
於是執事官當場宣布,校射的皇族子孫,年過十歲的每人射五箭,不滿十歲的每人射三箭。箭靶放在三十米以外,射手按年齡大小順序依次入場校射。但是一個個看似架子十足,卻沒有一個射中靶心的。
“汗王,十四弟多爾袞和犬子豪格年紀太小,就免射吧。”
皇太極已經發覺父王臉上的不悅,擔心兩個小家夥若是當眾出醜,一來惹父王生氣,二來自己臉上也無光。
“哼,沒想到他們幾十人,居然沒一個全中的,祖宗的臉都給他們丟光了。”
楮英在一旁嘟噥著。
一聽這話努爾哈赤更惱怒了,他調頭朝執事官喊道:
“讓他們校射!既然來了,誰也不免!”
豪格先上場了,小家夥濃眉大眼大手大腳,他大大咧咧地張弓搭箭,瞄也不瞄就放了出去。
豪格的第一箭脫靶了。皇太極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燒得難受,他心裏罵著:臭小子,非得逞能,把你老子的臉給丟光了。
豪格依舊我行我素。看似不經意的搭弓射箭,沒想到第二箭、第三箭競中了靶心!
皇太極鬆了口氣,回頭瞟著父王,見父王的神色有所緩和,不覺放下心來。
十四阿哥呢?該他上場了,怎麼沒了影子?
執事官等了片刻,開始扯著嗓子喊:
“十四阿哥……十四阿哥!”
“哎……我就來!”
多爾袞奶聲奶氣地拖著長音,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一溜煙跑到場上,想了想又後退了幾步。
“十四阿哥,您不妨往前走幾步,您跟他們不同,您恐怕沒那麼大的勁兒。”
“不,我要跟他們一樣比試!”
“好樣的,有種!”
努爾哈赤不禁睜大了眼睛。阿濟格、多爾袞,這是他愛如心肝的小寶貝呀,小哥兒倆長得英俊、帥氣,皮膚白皙,像他們的母親阿巴亥。嘿嘿,這個愛妃也是好樣的,眼下又懷上了!
一想到愛妃阿巴亥,努爾哈赤的心頭湧上了一股暖意。人常說老夫少妻生出的兒子絕頂的聰明,果然沒錯!瞧瞧這個小家夥吧,他那麼自信、那麼沉著,嗯,將來一定是個可造之才!
多爾袞在偌大的靶場中間就像是一棵剛鑽出土的春芽子,嫩黃嫩黃的,十分醒目。小家夥也許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他頭也不抬,隻管自顧自地張弓搭箭,擺開了架式。
“中!”
隨著他一聲呼喊,箭矢“吱”地飛向靶心,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好箭法!”
場外有人高聲叫好。
“噓……”
努爾哈赤卻緊張得直向身後擺手,他生怕大人們的喝彩聲分散了小家夥的注意力!
沒想到,多爾袞最後出場,年紀最小卻三箭全中!全場登時熱鬧起來,笑聲、喝彩聲響成一片。
“哈哈哈哈!”
看台上的汗王努爾哈赤樂得胡子一翹一翹的,他興奮地連聲說著:
“多爾袞,好小子,這是本王的心肝寶貝兒呀!從他身上本王又看到了當年的影子,不簡單,的確不簡單!”
這笑聲在皇太極聽來卻覺得刺耳。父王十幾個兒子,都說是他的心肝寶貝,他能愛得過來嗎?眼下這多爾袞又成了父王的心肝寶貝,他怎麼就分不出一點兒愛給他的孫子們呢?豪格今兒個的表現也不差呀!
說笑間,多爾袞不緊不慢地收起了弓箭,學著大人們的樣子,整理著衣袍,然後神氣十足地走向了看台。
“咦,你們看哪,這小家夥還想幹什麼?”
努爾哈赤的視線完全被多爾袞吸引了,笑眯眯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孩兒給汗王阿瑪請安了!”
稚嫩的童聲又脆又響,多爾袞放下弓箭跪在了努爾哈赤的麵前。
“嗯,你有什麼要說嗎?”
努爾哈赤故意板起了臉。
“孩兒想……孩兒討賞來啦!”
多爾袞倒也沉得住氣,規規矩矩地跪著,口齒伶俐,不慌不忙。
“哦,阿瑪說過有賞的嗎?”
“這……”
多爾袞烏黑的眼睛骨碌骨碌轉了兩圈,小嘴兒一張,振振有辭:
“孩兒三箭連中靶心,汗王阿瑪理應給賞的呀。”
“對,對!說吧,你想要什麼?”
“孩兒想要那隻青鷹!”
多爾袞小手朝人群中一指,那裏有一位少年養鷹人的肩頭站著一隻狀貌神駿、羽毛油亮、雙睛猛鷙的青鷹,多爾袞在校射前就已經注意到這隻獵鷹了。
“嗯,好眼力!起來吧,聽聽你八阿哥的介紹吧。”
皇太極不得已上前扶起了多爾袞,他注意到兒子豪格遠遠地躲在一邊,鬼頭鬼腦地向這邊望著,心裏說:沒用的東西,趁汗王現在高興,你也來討個賞呀!
“十四弟,這隻獵鷹叫‘海東青’,是黑龍江一個部族進獻給汗王的。它體小矯健,爪喙尖利,雄猛無比似狼似虎,日行千裏,既可以觀敵嘹陣,也可傳遞軍情,而且它還可以充當先鋒,去狩獵探路,每次都會是‘爪到擒來’”
“太好了,八哥,這海東青可吃什麼呢?”
“幹脆這樣吧,十四弟,這海東青和它的主人全歸你啦!你回到宮裏再仔細問吧。”“謝謝八哥,謝謝阿瑪!”多爾袞拍著手一蹦老高。校射結束之後,一群侍衛又跳起了“慶隆舞”助興。侍衛出身的扈爾漢親自出馬手持簸箕,用樹枝刮著簸箕伴出了節奏,八個身手矯健的年輕侍衛扮成了騎士獵手,手握著紮著馬頭、馬尾的長木杆兒,中間一人披著黑色獸皮,貓著腰,粗著嗓子大吼著,一看便知他裝扮的是隻大黑熊。扈爾漢刮著簸箕,放開歌喉,八個獵手則踏著節奏跳起舞來,而中間的“黑熊”則張牙舞爪,左搖右擺,上竄下跳,引得圍觀者一陣叫好聲。
隨著簸箕聲的快慢、歌聲的高低,獵手們及“黑熊”的動作各有不同,他們配合得十分默契。最後,為首的一名獵手,一“箭”發出,“野獸”哀號一聲,在地上不停地翻滾著,眾獵手一擁而上,抬起了“黑熊”,表示已經捕獲了獵物,音樂則戛然而止,舞蹈就此結束。
汗王努爾哈赤被這種舞蹈逗得朗聲大笑,而扈爾漢則搖著胳膊直嚷“膀子疼”。
汗王帶著愛將及子孫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回到宮裏已經是掌燈時分了,而四貝勒皇太極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則更晚。
大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在燈前縫著衣服,從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可以看出,她是在為即將出世的孩子準備的。大福晉是蒙古科爾沁貝勒莽古斯的女兒,端莊、溫柔,才德俱佳。原本建州與科爾沁結姻也是一場政治婚姻,但是兩人一見鍾情,也算是一段佳話。
木門“吱呀”一聲,帶著一股子涼風,皇太極走了進來。
“喲,貝勒爺才回來呀。酒菜都在鍋裏熱著哪,妾身這就給您端去。”
玉琪福晉忙站了起來,腆著肚子要出去。
“嘻,半夜三更的還瞎忙個啥呀,當心動了胎氣。我呀,在父王那裏吃了才回來的。嗯,今兒個我還給他老人家揉了一回肩,他舒服得直哼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