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汗王收印罷貝勒 午門撞鍾諫萬曆(1 / 3)

兩兵相交,皇太極高聲喊道:

“張承胤!我後金四貝勒皇太極在此,趕快下馬受死!”

張承胤哈哈大笑,回道:

“就爾等,也敢在這裏叫囂!速速回去叫你們家奴酋老兒來!你張老爺我從來不和無名小輩過招!”

皇太極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心說這個張承胤還真夠狂妄的,堂堂的後金四大貝勒之一,都不放在眼裏,還成了無名小輩了?又一想,還是讓他狂去吧,這樣才好讓他上當啊!

於是將計就計,指指身後的那頂黃羅寶傘,故意說道:

“張老將,你看,我父汗就在那裏督戰,你且勝了你家四貝勒手中大鐵槍,再說別的!”

說罷,催馬上前,挺起手中大鐵槍,望張承胤當心便刺!

張承胤也早遙遙望見黃羅寶傘了,又聽皇太極這般說,心頭便是一陣狂喜,暗想此戰若能生擒奴酋,豈不是畢其功於一役?想到這裏,哪還有心跟眼前這個皇太極糾纏不休?手中大刀使開,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緊似一刀,一時間逼得皇太極手忙腳亂。

張承胤揮軍便追,皇太極的兵馬一路撤退,但這一來,已然耽擱了一些時候,眼看後金軍中那頂黃羅寶傘隱隱約約快看不見了,張成蔭大急,忙下令本部軍兵加速急迫。

明軍以步兵為主,騎兵數量不多,這樣銜枚疾進的結果,追在前麵的騎兵也就兩三千眾了。張承胤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兵丁數量,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也知道這樣子即使追上了金軍,也難以取勝,更遑論什麼生擒奴酋了!

張承胤想到這裏,一麵揮軍繼續追趕,一麵命親兵傳令左路將軍皮廷相和右路將軍蒲世芳,“三路大軍合為一路,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追上金軍,生擒奴酋!”

這樣追了一陣,張承胤透過煙塵遠遠望去,那頂黃羅寶傘又在自己的視野中了,不禁重又欣喜起來。

就在這時,麵前撞出一彪軍馬,領頭一員大將,手持春秋大刀,正是後金勇將三貝勒莽古爾泰。

張承胤見敵將也使大刀,不覺技癢,手中大刀一端,催馬就要上前會陣較量。

“主將且慢,看小將殺他!”身旁的副將蒲世芳早不耐煩,搖動手中方天畫戟,搶身出了陣。

莽古爾泰向來是把打仗當作過年一樣的,見敵將出馬,樂得跟什麼似的,一口大刀使得盤頭蓋頂、左右插花,叫人看著都眼花繚亂。

蒲世芳乃是武舉人出身,一杆方天畫戟也使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這兩員大將打在一處,煞是好看。

但是時間一長,雙方的優劣就顯現出來了。蒲世芳雖然戟法純熟,吃虧在身體略顯單薄了,那莽古爾泰乃是北國大漢,生來就比中原人強健剽悍,平素裏又總是飽餐膻腥,一天到晚羊腿啃著、牛奶喝著,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勁頭。一口春秋大刀不到八十斤,也有六十斤。這麼個力大刀沉的家夥,蒲世芳哪裏敵得過他?

戰了五六十合,蒲世芳敗象漸顯,莽古爾泰卻得理不讓人的樣子,一刀一刀,刀刀不離蒲世芳的要害。

看得張承胤心驚,心想,若勝不了此將,又怎麼生擒奴酋?想到這裏,也顧不得什麼疆場規矩了,對皮廷相叫道:

“皮將軍,隨我上!”

張承胤揮舞大刀,皮廷相耍開一對大鐵錘,加上本來就在戰圈中蒲世芳的方天畫戟,三員明將三種兵器齊戰莽古爾泰。如果說剛才莽古爾泰是為了誘敵而對蒲世芳手下留情的話,這下子他可是真的抵擋不住了。莽古爾泰本來還要逞能再戰,隻聽自家營中鳴起金來,便向蒲世芳虛砍一刀,逼出一個空當,就勢催馬退了下去。

不過,饒是他手腳利索,卻還是被皮廷相大鐵錘掃了馬屁股一下,那馬吃疼不起,一溜煙跑回本陣去了。

金軍營中頓時大亂,朝著追兵發了一陣弩矢,便又都拖著刀槍敗向東去了。

張承胤的騎兵得了這一陣的勝利,士氣大振,雖然並未殺傷多少後金兵將,但看到對方抱頭鼠竄的樣子,大家自是十分地開心,追擊起來也就平添了許多力氣。

又追了一陣,看看已經來到北峪入口,皇太極率軍擋住了去路。

張承胤大刀一橫,蔑視地說道:

“敗軍之將還敢在此擋道?快快讓開道路,不然定叫你刀下受死!”

皇太極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嘴硬地回道:

“張老將不要欺人太甚!你守邊兵將經常無理侵擾我後金,我軍這才越邊破城小示懲戒,得了你撫順之後,便即班師還朝,並不敢久占不走。你如此窮追不舍,苦苦相逼,是何道理?將軍難道沒有聽說過‘窮寇勿追’麼?我八旗將士也不是弱不禁風的紙虎草龍,豈能容你如此張狂?你且休走,我今與你決一死戰!”

張承胤麾下的蒲世芳雖然膂力略差,心機卻是不讓他人,此刻見北峪地勢險要,便多了一個心眼,驅馬到得主將張承胤身邊,低聲道:

“大人,此地凶險,倘若金虜在兩側山上設伏,我軍必遭不測!”

張承胤聞聽此言,也把一雙老眼去看峪內,隻見後金軍旌旗淩亂、行伍錯落,遠處那頂黃羅寶傘也在慌亂搖動。顯見後金軍已被這幾陣追殺弄得驚慌失措了,如此大好戰機豈容錯過?再細看兩側山林,但見枝不搖、葉不動,更不見旌旗號坎的耀眼顏色,哪裏會有什麼埋伏在內?

張承胤犯錯誤了,他也不想想,女真人慣會狩獵,在圍場潛伏時,以樹枝草葉掩蔽自己,連那些麋鹿豺豹都辨認不出來,他一雙昏花老眼哪裏看得真切?而且八旗軍紀森嚴,一旦受命設伏,便是毒蛇噬體也不敢少有動彈,是以隱蔽得十分妥當。

張承胤本來就有幾分急躁,心想可不能耽擱時間太多,一旦放努爾哈赤出了北峪,就是一馬平川,到時候別說生擒奴酋了,就是追恐怕都追不上了!於是下令急行軍,向著潰軍一般的皇太極追趕而去。

明軍一個個快馬加鞭拚命馳進北峪。峪口沒了皇太極軍的阻礙,明軍如入無人之境,不多時,那七八千騎兵,加上後來趕上來的五六千步兵,便全都進了北峪。

隨著一聲炮響,西邊峪口也是一片馬嘶旗飛,皇太極那支打著正白旗號的“潰軍”,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重又回轉,把峪口堵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了。

而恰在這時,東麵這座後金大陣終於開始發作,在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中,整座大陣緩緩地但卻是不可阻擋地向明軍擠壓過來。張承胤試圖揮軍阻擋,但是軍心已亂,一個個自顧不暇,還有誰聽他的號令?

這是四路夾擊啊,張承胤如今是前進不得,後退不能,左也行不通,右也去不成,眼睜睜陷入了絕境。

隻殺了大約多半個時辰,明軍就已然傷亡慘重,連死帶傷折了三四停兵將,畫戟蒲世芳也死在了莽古爾泰的春秋大刀之下。

張承胤雖然勇猛,揮刀血戰,斬殺了不少後金兵將,但畢竟獨木難支,眼看著大勢已去。

這時,張承胤忽然發現,北側山上的後金伏兵似乎並未完全列齊陣勢,明顯地留有一處缺口。看上去,如果不是布陣時的大意疏忽,就一定是故意留個破綻設的圈套。可是張承胤此刻已經別無選擇,隻好拚全力搏他一搏了!

且不說張承胤血戰掩護皮廷相殺上北山,且說峪口的皇太極,自雙方交兵之時起,便安排正白旗各牛錄緊守峪口。一方麵,防止明軍從峪口突圍,另一方麵,不讓從後麵零星趕來的明軍進峪投入戰鬥。

正白旗這支張承胤眼中的“潰軍”,此時卻完全是另外一種狀態了,陣如鐵壁,張承胤領軍撞了幾次,根本撞他不動,隻得向別處尋生路。而峪外那些零散步軍,一來沒了主將統領如同群雁無首,二來長途跋涉疲憊無力,更不是正白旗的對手,真正是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殺到後來,誰也不來了,都四下裏走去做了鳥獸散。

皇太極見峪口這裏暫時沒有什麼戰事了,便留一半軍兵繼續把守,自己則與吐倫世等驍將率本部輕騎突進峪內,單尋張承胤搦戰。方才,皇太極見明軍營中分出一彪軍馬殺上北山,知道北山歸二貝勒阿敏把守,那是個熟讀兵書的主兒,哪會有什麼破綻賣給明軍?可是看了一會兒,卻並不見伏兵殺出,心知不妙,忙率軍向北山趨去,恰與正要由此突圍的張承胤迎頭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