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敏請纓立戰功 杜鬆受阻魚蝦陣(2 / 3)

“先下手為強,日夜兼程,趕在別人前麵,不等那三路人馬到齊,就將建州攻下,生擒努爾哈赤,奪得頭功!”

過了一個叫作營盤的地方之後,杜鬆看到身邊的渾河開始變得寬闊起來,流勢也十分緩慢,從岸上看,河水也並不十分深,像是將沒膝的樣子。杜鬆想,要殺奔建虜偽都,這裏大概是最好的渡河地點了。遂命令一個親兵馳馬下河試水。

那親兵得令後,一帶韁繩,驅馬沿舒緩的河岸下了河。杜鬆手搭著涼棚,立馬在西北岸,注視著親兵的行動。開始的時候,隻見他人也小心,馬也謹慎,一步一停地試探著向對岸走去。在中流的時候,杜鬆特意看了看,河水才到馬肚,然後水越來越淺,那馬也越走越輕鬆,到後來,隻見那馬輕輕一躍,便傲然地躍上了東南岸,回首遙望大隊人馬,一副躊躇滿誌的神態。

杜鬆朝那親兵揮了揮馬鞭,將自己的坐騎向下遊方向催了幾十步,又朝親兵揮了揮馬鞭。那親兵會意,隔岸縱馬向下遊馳驅了四五十丈遠,然後又下河返回。杜鬆覺得他這次似乎比方才走得更為順利,河水最深的地方甚至還不到馬肚。不多時,親兵登上河岸,下馬稟報道:

“將軍,水淺可渡!”

杜鬆對於對身邊的幾員偏將命令道:

“你們幾個速速渡河,過河之後,立即召集部下結陣備戰。千萬不可疏忽!這要是建州伏兵殺到,如何了得!”

偏將們領命渡河去了,杜鬆估摸了一下,現在恰是部隊過了一半的時候,也就是兵家所雲半渡之時,是最容易受到攻擊的時候。於是杜鬆趕忙督促西北岸的兵將加緊渡河。

真是怕什麼有什麼,就在這時,“咚!咚!咚!”震天價地響了三聲號炮,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緊接著,有眼尖的兵卒發現,河對岸的山頂上升騰起好幾股濃烈的黑煙。

杜鬆心中大驚,急忙命令道:

“擊鼓!急命對岸兵將結陣,嚴防敵軍來襲!”

杜鬆正在納悶,卻昕奉命觀察水勢的兵士突然高聲報警道:

“將軍!上遊水勢有變!”

杜鬆連忙長身形向上遊方向望去。隻見那裏的河水驟然高漲,遠遠望去,就像在河麵上新築了一道“堤壩”。隻不過,這道“堤壩”是移動的,而且移動的速度飛快,不到一袋煙的功夫,那方才還似乎遠在天邊的“堤壩”,便挾帶著草根、樹葉甚至沒有化盡的浮冰呼嘯而至了。

這一下可不得了了。原來最深處不過齊腰的河水,陡然漲到了齊肩深。騎兵胯下的戰馬,遭此突變,一個個張皇嘶嗚,不過由於戰馬本身高大,本能又會鳧水,所以盡管受了些驚嚇,但過一會兒也就都鎮靜了下來,馱著各自身上的騎士半泅半涉地過了河。最可憐的是那些步卒,本來他們涉著寒冷徹骨的冰水就已十分困難,現在河水暴漲,流速又急,很多個子矮小的士兵直接就沒了頂了,那些年老的、體弱的、傷病未愈的,被驟然襲來的冰水一激,個個抽起筋來,手腳痙攣,許多人根本抵擋不住激流的衝擊,順流直下,掙紮一陣後,便紛紛成了澤國之鬼。粗算一下,喪命在渾河的兵士大概得有兩三千眾。

但事到如今,自己的三萬多兵馬被冰河分隔在兩岸,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隻好繼續涉險渡河,總不能望河興歎徒喚奈何吧?

杜鬆想了想,決定調整渡河策略,原來是步騎分渡,現在改為每一匹馬除了原來的騎士之外,再帶一名步卒渡河,步卒扯著馬的肚帶或者韁繩,這樣來抵禦湍急的水流。這樣一來,果然被淹沒的士卒少了許多。

隻是輜重車輛沒有辦法,特別是那些笨重的火炮,很難從這麼深的冰水中輕易過渡。杜鬆又不舍得放棄這些輜重,軍帳、糧草,哪一樣少得了?更重要的是火炮、雲梯、盾車這些攻城的器械,沒了它們,以後到了建州的都城下拿什麼去攻堅?隻好命人望下遊去另尋水淺之處,好渡輜重過河。但是這樣一來,卻又分去了他的一部分兵力,因為總要派些兵馬保護輜重啊!後來這些輜重是在離這裏十裏開外的地方勉強過河的,正是因為繞了這個圈子,午後杜鬆領軍攻擊吉林崖的時候,明軍的重炮“紅衣大將軍”沒有能夠參加戰鬥。

好不容易除了輜重之外的全軍過了河,杜鬆怕被伏兵襲擊,不敢停頓,連忙整飭起隊伍,大軍沿著山間大道向東逶迤行進了數裏之遙,雖時在正午,但山高蔽日,寒嵐嘯起,冷風逼體。杜鬆不覺周身寒冷,再看看身邊的士卒,一個個嘴唇發紫,方才渡河時弄濕的征衣,此刻被寒風一吹,凍得如鐵甲一般,走一步都十分艱難,且奔走半日,水米未進,三軍饑寒交迫,也沒有多少戰鬥力了。

杜鬆無奈,遂傳令道:

“三軍再堅持片刻,待到了前麵的薩爾滸,便可安營紮寨,烘衣取暖、造飯充饑了!”

此令一傳,全軍歡騰,行進的步伐頓時快了許多,不多時,便來到了薩爾滸。

杜鬆在馬上細細觀望,隻見這裏的地形也是兩山夾一水。薩爾河一道清流緩緩而下,河寬半裏,水勢平和。兩岸山勢蜿蜒,氣勢雄偉,鬆柏茂密,鬱鬱青青。相比之下,東山較為陡峭,西山則是漫坡,正好紮營。杜鬆於是下令,三軍在西薩爾滸山平坦處安營。

明軍兵士立即登山砍伐樹木,紮下營寨,埋鍋造飯、點火烘衣。誰知將將喘過氣來,又聽得營外金鼓大作、喧嘩連天,杜鬆登高看時,原來是一股百餘人的八旗騎兵前來騷擾。

杜鬆遂命一支軍出營迎戰,誰知後金兵見明軍出營,卻並不接戰,發了一陣弩矢,傷了數十明軍之後,便縱馬逃逸,進了一個山口。明軍正欲追趕,杜鬆忙命鳴金收兵。

杜鬆緩緩對大家說道:

“欲滅‘賊軍’,必破‘賊巢’!列位可知道這股‘賊軍’的‘賊巢’在哪裏嗎?”

“在哪裏?”

“就在距此不遠的界藩城!”

“界藩城?”

“正是!渾河截流決水,看來也是界藩城的建虜守軍們幹的,目的就是延宕我軍的前進步伐。而且,明日我們進攻赫圖阿拉的時候,它也必然由後襲擾,令我腹背受敵。本鎮再三思索,決定與監軍張大人親率一萬二千人馬攻打此城,以絕後患!趙副總鎮,煩你率諸將留守大營!”

趙夢麟看了看監軍張全忠,見他並無異議,便拱手道:

“末將得令!”

杜鬆躊躇滿誌地又說道:

“我領一萬二千勁卒,攻此孤城,兵力數倍於敵,界藩城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則決然堅持不到日落!界藩今夕下,我軍明朝發,便可直抵奴酋老巢赫圖阿拉!哼,東南北三路人馬便是飛,也休想與我西路軍爭一日之短長!列位,待明日直搗黃龍,我們再痛飲瓊漿!”

趙夢麟等守營眾將也鬥誌昂揚地說道:

“西路軍事事占得先機,頭功必屬我軍,願大人此去牛刀小試、一擊而中!”

杜鬆一邊戴頭盔,一邊提醒趙夢麟道:

“薩爾滸山勢險惡,林木茂密榛莽叢生,奴酋可能在此設下伏兵,將軍須多加小心!”

“總鎮大人切莫惦念,末將等定然嚴守營寨,建虜不來便罷,若來進犯,末將定叫他來得去不得!”

“好!得勝回來與大家慶功!”杜鬆說罷,與張全忠出帳上馬,一萬二千人馬塵土飛揚地殺奔界藩城。

就在杜鬆分兵去攻界藩之後不久,努爾哈赤率領的八旗主力就出現在薩爾滸附近。

金盔金甲宛若天神的後金天命汗王努爾哈赤,縱馬來到迎候在路旁的代善、皇太極麵前,跳下馬來,不待這兩個兒子大禮參拜,便急切地向他們問道:

“軍情如何?”

二人看了看,皇太極示意代善奏道:

“杜鬆南渡渾河,被四貝勒派五百飛騎兵提前趕到,用決水計淹死數千兵。杜鬆主力在西薩爾滸山上紮了大營,不堪我軍以界藩為據點不時騷擾,於中午時分,自帶一萬二千人馬攻打界藩城去了!”

努爾哈赤一聽眉毛一揚,喜形於色地說道:

“哦,他分兵去攻打界藩去了?”

“正是。”

汗王哈哈大笑道:

“兵合則勢在,兵分則勢衰。明軍分兵四路,其勢已衰,杜鬆又再分散之,勢已亡矣!這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