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後金大破薩爾滸 明軍各懷小算盤(1 / 3)

兩白旗將士見四貝勒衝鋒陷陣,都紛紛呐喊著殺上前去。一時間,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旗號,杜鬆看了,簡直嚇了一跳。

“這哪有一千人?一萬也嫌少啊!”

不過,這時佯攻吉林崖的明軍也已經撤回來了,兩軍會師,拚死血戰,以求得能夠突圍成功,以圖突圍。雖然損失了很多兵將,但是大家都知道,要是衝不出去,今天就都死在這裏了,於是都舍死忘生地衝。兩白旗兵雖然在人數上占有優勢,但是無奈明軍已經成了敢死軍,一下子還真抵擋不住了。

皇太極的兵馬如同打了雞血,個個來了勁,衝鋒陷陣,生生把杜鬆軍給逼回了吉林崖前麵的那一塊平坡上。

片刻以後,八旗主力在努爾哈赤的率領下趕到了吉林崖前,盡管杜鬆還在做困獸之鬥,但殘餘不到八千的明軍已全部被八個旗六萬多人馬團團圍在了垓心,後金的勝利隻是個時間問題了。

努爾哈赤立馬鐵背山頂,看著麵前的杜鬆人馬,腦海裏還在閃回著下午攻擊明軍薩爾滸大營的激烈戰鬥場景。

當時,明軍砍倒營前樹木,挖寬溝,設鹿砦,軍士引弓搭箭,火器嚴陣以待。努爾哈赤見明軍陣營整齊,旗幟鮮明,刀槍如林,便先集中所有炮火大肆轟擊,然後才令兩紅旗兵將仰攻。代善親自督軍,冒著明營的火炮、火銃和弓弩,不惜代價地往上攻。

攻到近前,明軍大將趙夢麟率兵迎戰,兩邊的人馬殺作一團,紅旗軍殺氣不弱,但是明軍的士氣也高昂,一時間難分勝負。於是,努爾哈赤趕忙調來三千藍旗兵馬側攻明軍左營,又調三千黃旗兵馬側攻明軍右營。左右夾攻之下,明軍營寨砦柵被攻破,不能繼續發揮防禦作用,雙方進入短兵相接的肉搏。肉搏戰是一對一的戰鬥,明軍吃虧在人數少上了,後金每三人對明軍一人,誰勝誰負是不用說的。

那一場好殺,真是血流成河、屍骨堆山啊!可憐兩萬多明軍,隻逃走了三五千人,其他的都做了遼東冰天雪地裏的冤魂怨鬼了。

後金破了明軍薩爾滸大營之後,留下少數兵將打掃戰場,其餘將士馬不停蹄直奔吉林崖,又來解決杜鬆的一萬兩千兵了,其實這個時候,杜鬆手下充其量也就隻剩下七八千人了,有戰鬥力的大概不超過五六千人。別的那些,都在前期被皇太極的兩白旗打得差不多了。

杜鬆知道大勢已去,長歎一聲道:

“唉!天不欲我成功,奈何奈何!”

這時小校報道,監軍張全忠已然死在亂軍之中。杜鬆心痛欲碎,身子一側棱,好懸從馬上倒栽下來。他目中噴著怒火,對明軍將士撕心裂肺地大聲喊道:

“不成功,便成仁!殺!”

皇太極見杜字大旗向自己白旗陣地衝來,陡然發一聲喊道:

“放箭!”

頓時,箭如飛蝗一起射出。杜鬆身邊兵將有不少身中箭矢墜馬而亡。剩下的人則一邊撥打雕翎,一邊拚命向前疾馳。杜鬆身上也中了一箭,好在並不致命,他大吼一聲,從身上拔出箭來,搭在弦上,向近處一個後金偏將射去。那偏將猝不及防,竟被射了個對穿!杜鬆抖擻精神,領著人馬繼續向西衝去。

但是八旗的人馬太多了,光是倒下的人屍馬骨就足夠把杜鬆去路堵個嚴嚴實實的了,何況那些生龍活虎的八旗兵一個個都冀盼著立功封賞?於是,杜鬆就如同撞進了銅牆鐵壁,怎樣衝殺也殺不出去了。

殺來殺去,杜鬆身邊隻剩下數十騎了。他雙目貫血,左突右衝,大呼殺賊。這時,皇太極飛馬追上,攔在杜鬆馬前,大吼一聲:

“老將,四貝勒在此!”

有道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二人刀槍並舉,大戰起來。戰不多時,莽古爾泰也殺將過來,弟兄倆一刀一槍雙戰杜鬆。杜鬆已激戰半日,又有箭傷在身,哪裏禁得起後金國這兩員猛將的輪番糾纏?殺著殺著,莽古爾泰架住杜鬆的大刀,皇太極趁機一槍正中他前胸。可憐杜鬆一代名將,滿腔報國之心,卻連赫圖阿拉的城牆影子都沒見到,就在渾河岸邊長眠不起了。

主帥一死,明軍頓成無頭之鳥,不多時便被後金軍分割圍殲殆盡。

明軍主力西路軍杜鬆三萬五千人馬隻有參將龔念遂領了一夥敗兵從後金兵的夾縫裏匆匆逃生,正往尚間崖方向潰敗。說來這龔念遂也是運氣得很,三月初一上午他奉杜鬆命令護送輜重往下遊尋水淺處去,淺處難找、輜重難行,一路磨磨蹭蹭,直到未牌時分,才慢慢吞吞渡了河東來,未待尋到薩爾滸大營,卻迎頭遇見參將李希泌領著大營劫後餘生的敗兵,不成行伍地落荒而來。龔念遂問明緣由,知道大營已成覆巢必無完卵,有心往吉林崖去救杜鬆,卻見八旗主力氣勢洶洶殺奔吉林崖,自己連同收容的敗兵剛剛四千人馬,涓涓細流怎敢敵他滔天巨浪?龔念遂倒是有心率隊迎敵,隻是李希泌手下這幫驚弓之鳥,早就不寒而栗了,幹脆,棄了輜重,輕裝逃命吧!於是,敗兵們在龔、李二將的帶領下,沿著渾河往上遊去,因為馬林的北路軍就在那個方向。

皇太極倒也不窮追,笑納了明軍丟棄的輜重,領著人馬回營交令去了。

於是龔念遂這四千多敗兵個個歡天喜地,紛紛慶幸自己撿了性命。不過,這場高興並不長久,頂多持續一天一夜的功夫而已。

一天一夜之後的三月初三,皇太極們卷土重來,這次不光是白旗,黃紅藍等八旗一並殺到了。

對付一個驚弓怕弦的龔念遂,再加上四千敗兵,難道竟需要後金舉國的兵力麼?非也。後金的主要目標是馬林率領的明北路軍,至於龔念遂,不過是因為他現在依附了馬林,才很不幸地出了虎穴又進狼窩。除了在當時就已經成為曆史的杜鬆西路軍,馬林的北路軍是離薩爾滸最近的一支明軍了。龔念遂、李希泌二將見了馬林大軍,就如在外受盡欺負的小孩子見了家裏長輩一樣,痛哭嚎啕地哀告馬林,請他即刻發兵前去解救杜鬆西路軍的餘部。

誰知馬林這個自命的儒將,根本不敢獨自與後金主力交手,還振振有詞地說道:

“杜將軍三萬餘眾,尚且被建虜一口吞掉,現葉赫兵未到,我北路軍隻有一萬五千人,又怎能擅開兵鋒?這也是杜將軍不遵經略楊大帥將令的結果,明明約定四路同時進兵、同時合擊,杜將軍貪功心切,偏要提前出兵,致使孤軍深入、身陷重圍!我今若貿然與建虜交戰,豈不也要步杜將軍後塵,壞了經略大人的破敵大計?二位將軍休要悲哀,這樣吧,你們就在我北路軍營中效力,待我東南北三路合軍破了赫城,本鎮定然奏明聖上,獎賞你二人的功勞!”

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二將無奈,隻得一切聽從馬林。馬林遂分兵三處屯紮,監軍潘宗顏率五千人馬駐斐芬山,是為右營;龔、李二將率所部四千人馬駐斡琿鄂謨,是為左營;他自己則與副總兵麻岩駐尚間崖,自然是中軍大營,一萬人。三營互為掎角,如遇後金進攻,也好相互策應。他還特別強調說道:

“根據目前戰局變化的情況,我北路軍決不可貿然行進了!我們現在的對策,就是防禦!防禦!再防禦!”

就這樣,北路軍在尚間崖一帶嚴陣以待,一方麵待敵,防備後金鐵騎突至,一方麵待命,等待沈陽楊大帥新的方略。後金兵倒也沒來進攻,交戰雙方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個和諧的白天和一個寧靜的夜晚。

三月初三這天,和諧告吹了,寧靜也破滅了。天色將明,北路明軍的三處營盤裏,炊煙嫋嫋,香氣襲人,正是早餐時分,催命的閻王就已經紛紛找上門來了。

找上馬林的是正紅、鑲紅、正藍、鑲藍四旗,三萬人馬把尚間崖馬林大營圍得水泄不通,三比一,但是卻圍而不攻,“盤馬彎弓故不發”。

找上潘宗顏的是正黃、鑲黃兩旗,一萬五千人對付斐芬山明軍右營五千人,也是三比一,也不急於發動。

找上杜鬆殘部龔念遂、李希泌的是正白、鑲白兩旗,由皇太極領著一萬五千得勝的悍卒狂將,對付斡琿鄂謨明軍左營那四千多一點點的驚弓之鳥、怯陣之兵。

果然,當皇太極麾下的兩白旗人馬開始衝擊與尚間崖相隔五裏的龔、李營盤的時候,另外兩營明軍隻不過象征性地鼓噪呐喊了一陣,衝到各自包圍圈的後金兵陣前打了個照麵,就又都回去了。恨得龔李二將咬牙惡罵,暴跳如雷。

其實龔、李二人的營盤紮得還是夠堅固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馬林的中軍大營還多費了些功夫。因為現在富勒哈山所有的明軍戰將中,隻有龔、李二人跟後金交過手,識得八旗兵的厲害,所以安排防守的時候格外加料、特別小心。隻是一樣,他們的鬥誌已然崩潰,如何再敢言勇?自古以來從鬼門關回來的人,隻能是兩種:一種,再也不知道怕死,另一種,越加珍惜生命——這是“怕死”的另外一種說法。遺憾的是,龔李營中這四千餘眾,幾乎無一例外都屬於後一種,包括他們的兩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