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靜靜地聽著,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真真的呃笑容,他對身邊的四貝勒皇太極說道:
“兒呀,你不是一直在問什麼時候才能攻打開原嗎?現在機會已經來了,真是天助我也”皇太極正想答話,就聽得努爾哈赤命那細作道:
“你趕快回去將事情大談明白,明軍究竟是那一天出去放馬,到時候你想辦法打開城門,我們裏應外合,一舉貢獻城池……”
開原是一座古城,屬於遼東的一座軍事重鎮,明朝為了鞏固邊境,防範蒙古和女真人的入侵,就從山海關開始,經開原,一直到鴨綠江。修建了一道邊牆。牆以內,每隔三十裏就會再築一城堡,並且派兵層層防守。開原位於邊牆北,東臨建州、西界蒙古、北接葉赫,有利的地形不僅讓開原成為了明朝同蒙古和女真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場所,而且是明廷在遼東對抗蒙古貴族和女真貴族南進的前沿堡壘,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努爾哈赤進兵遼沈,自然要摧毀明朝孤懸的堡壘開原。
薩爾滸大捷之後僅僅三個月的萬曆四十七年(後金天命四年,公元1619年)六月初十,努爾哈赤便又親自率領八旗軍四萬人征伐開原。他采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策略,將八旗軍分成“奇”、“正”兩路:以一小股部隊直奔沈陽作為疑兵,大張旗鼓地向沈陽進軍,這是“奇”;主力部隊卻開進靖安堡,悄悄向開原城進發,這是“正”。
坐鎮沈陽城的楊鎬聽說八旗兵正向沈陽進軍,頓時嚇得六神無主,慌忙上報朝廷,要求增兵援救。
消息傳到開原,守將馬林居然有些幸災樂禍,他表麵雖不露聲色,心中卻暗暗地高興:
“哼!活該報應,上次尚間崖戰役失利,我險些喪命。好不容易逃得活路,你卻在萬歲麵前罵我辦事不力,害得我差一點丟了烏紗帽。這回也該你嚐嚐八旗兵的厲害了!到時你兵敗,我再向皇上告你,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狠狠報複一下!”
滿心坐山觀虎鬥的馬林想著想著,竟不由得越發高興起來,眯著眼睛閉目養神,心裏反複詠唱著一支歡快的民間小調……
忽然有人來報:
“報告大人,高副將求見。”
“不見,不見,沒見我正在休息嗎?”沉浸在虛設的美夢中的馬林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士兵退下。
“可他說有緊急軍情稟告。”那士兵不知趣地說。
馬林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越發覺得舒服了。於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大發雷霆,而是依然淡淡地說道:
“那就讓他進來吧。”
副將高傑慌慌張張走了進來,一見端坐上位的馬林,趕忙上前施禮道:
“參見總鎮大人。聽說八旗軍進逼沈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標正是開原。”
“什麼,你說什麼?你有何根據?”
“今天早晨,小人到茶館喝茶,發現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不似往日,另有許多人帶著大小包袱,慌慌張張向城外逃去。小人上前一打聽,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大小商人,現在正在逃向城外。據說是昨天有一人喝了酒拒付酒錢,被老板逼急了,便衝老板大吼:‘你等著,過不了幾天開原就歸大汗了,現在八旗軍已經快到了,到時候看怎樣收拾你!’那人說得十分認真,大家傳聞他是努爾哈赤派來的密探,所以不僅不敢難為他,反而全被他嚇跑了。”
馬林聽到這裏,長出了一口氣,道:
“我以為是什麼軍機大事呢,不過是一個醉漢耍賴的脫身術而已!你道聽途說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就當緊急軍情稟報,本該問你個擾亂軍心罪。虧了本鎮今天的心情好,姑且放你一馬,回去吧。”說罷,馬林頗為大度地揮手示意他走。
“大人,我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備方能無患呀!”
“行了,行了,本鎮我心裏有數,你走吧,我要休息了。”馬林又打了一個哈欠,不耐煩地說。
“屬下告退。”無可奈何的高傑不得不退了出來。
後金軍的駐地,隻見一隊隊的士兵正在卸下盔甲,有的在搭帳篷,有的在生火做飯,有的在給馬匹喂草料。努爾哈赤用手拈著胡須,在大帳中不停地踱著步。他緊鎖著眉頭,陷入沉思:
“開原的細作為什麼還不來報?難道開原守兵已嗅到了大軍壓境的消息而做好了準備?如果真是這樣,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努爾哈赤這樣想著,心裏竟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他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站起來,來回地踱步,煩躁地想著如果自己精心設下的計策落空後的對策。
正在他坐臥不安時,有人來報:
“報大汗,開原城細作求見。”
努爾哈赤喜出望外,連忙道:
“快讓他進來!”
當努爾哈赤看到進來的人並不是以前來報的細作時,心裏頓時往下一沉,急切地問道:
“出了什麼事?”
“報大汗,他喝醉了酒,泄露了我們要向開原發兵的消息,恐汗王怪罪,已自刎身亡了。”
努爾哈赤頓時火冒三丈,他氣得一拍桌子,憤憤罵道:
“混賬!這個該千刀萬剮的東西!他以為豁出一條命就能解決問題嗎?他的小命有那麼值錢嗎?這個酒鬼!他破壞了我智取開原城的全部計劃呀!唉!”
努爾哈赤長歎一聲,頹然坐落在椅子上。
那細作見狀,忙又稟道:
“大汗不要急。總兵馬林不但不信他的話,還說他因付不起酒錢而耍起無賴,派人到處抓他要治他擾亂民心的罪呢。現在馬林正派人到處張貼安民告示,要開原軍民安居樂業,不要聽信謠言呢。”
“此話當真?你可打探清楚了?”努爾哈赤滿懷希望地問。
“打探清楚了,馬林絲毫沒有設防,十六日他們出城放馬,一切仍可按原計劃進行。”努爾哈赤大喜過望,抓住來人的手,大喊:“來人哪!賜酒!”
萬曆四十七年六月十六日,是個晴朗的好日子。一大早,一批骨瘦如柴、無精打采的明軍士兵就趕著馬陸續出了開原城。到了中午時分,烈日高懸當空,幾乎要噴出火來,把地上的一切都給烤焦。守城的士兵一個個汗流滿麵,無精打采,整個城市顯得沒有了生機,於是就有人偷偷提議:
“咱們分成幾撥,每次下去一撥洗洗臉,涼快一會兒。然後再上來,大家輪流來,省得都在這兒受罪。”
他的提議立刻得到大家的讚成,但是誰先下去呢?大家你爭我搶,都想下去涼快會兒,順便打個盹兒。
頓時,守兵們七嘴八舌,吵作一團,聲音越來越大,剛才的渴、熱及困乏難耐的感覺似乎蕩然無存了。
正在這時,從遠處傳來了陣陣馬蹄聲,爭得麵紅耳赤的守兵們愣了一下,開始向遠處望去,隻見一隊人馬正疾馳而來。隨著馬隊越來越近,守城的士兵發現來的不是放馬的,而是身穿盔甲的八旗兵,頓時,城上亂作一團,慌忙喊道:
“趕快關上城門,八旗兵打來啦。快,快去報告推事官大人。”
總兵官馬林睡得正香,聽到消息氣急敗壞地吼道:“啊,你們這些飯桶!為什麼不早些來報告?”
當他來到城牆上時,副將高傑正在指揮軍隊抵抗,城上亂糟糟的,鬧成一片。馬林俯身一看,自己已經成了甕中之鱉。開原城已經被八旗兵重重包圍,八旗兵一麵在西、南、北三麵攻城,布戰車、搭雲梯,魚貫而上,沿城衝殺:一麵在東門布下重兵,進行奪門的戰鬥。
高傑見馬林上了城牆,趕忙報告道:
“大人,八旗兵重點在攻打東門,現在快守不住了,請大人趕緊派兵支援。”
馬林慌忙開始指揮,不一會兒,手裏就沒有多少可派的兵,但八旗兵的攻勢卻越來越猛,城裏的明軍傷亡也越來越大。馬林歎了一口氣,知道今天可能在劫難逃。
忽然,城裏沿街巷跑來一小隊明軍,馬林正在慶幸有了生力軍,卻見他們並沒有上城牆,而是徑直奔城門而去。馬林正想大聲喝罵,隻聽副將高傑說道:
“不好,是奸細!”高傑趕緊帶人衝下城來,但為時已晚,細作們用早已準備好的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城門給打開了。
八旗兵呐喊著蜂擁而入……馬林這條在尚間崖戰中漏網之魚,今天終於因自己的消極備戰,而死在八旗兵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