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大軍壓來,並沒有直接對廣寧發起進攻,他的策略是:先攻其前哨西平等處,誘廣寧明兵來支援,然後再將整個援軍消滅在曠野之中。努爾哈赤的八旗大軍,經鞍山、牛莊,僅僅二十天就渡過了遼河,直逼西平堡。
廣寧巡撫王化貞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內心一陣驚慌,但是很快就平靜下來,步兵防守。
原議總兵劉渠領兵二萬人守鎮武,總兵祁秉忠領兵萬人守同陽,分南北兩路與廣寧成犄角,副總兵羅一貴率三千人守西平堡,又在鎮寧駐兵。王化貞自帶重兵駐守廣寧,他企圖以此四堡來屏障廣寧,阻擊後金軍的進犯。
由此兩軍開戰。王化貞的布置完全順著努爾哈赤的策略發展。眼看廣寧城危在旦夕,但王化貞還不知道呢。他自己以為後金難敵他的精明部署。
雖然王化貞自以為是,部署失當,但明軍內多有忠義之士,麵對來勢洶洶、侵犯國土的強敵,他們英勇抵抗,表現了大無畏的氣概。
後金兵輕而易舉地渡過了遼河,攻破遼河王化貞的防線,猛追二十裏,兵抵西平堡。
守城參將黑雲鶴見後金兵剛到城下,想趁其立腳未穩,打擊後金兵之前鋒。黑雲鶴認為這是一個有利時機,出城迎戰更能打勝後金兵。
二軍對壘,黑雲鶴先後派幾員猛將挑戰,皆敗回或戰死,黑雲鶴不禁大怒,他拍馬親自來戰,但戰了數回合便被打得招架不住,隻好敗下陣來。黑雲鶴額頭冒汗,隻恐不能戰勝敵軍,反教敵軍追殺尾隨到城內,他急忙撥轉馬頭,邊跑向本營邊命令軍兵:
“快撤!”
眾官兵急忙隨黑雲鶴奔向城中。
努爾哈赤見明將敗走,一舉令旗,令眾將士追殺。代善、皇太極奮勇爭先,領軍殺去。
明軍各逃命人城,黑雲鶴斷後,試圖阻止住如潮水般的後金兵馬。代善等如猛虎下山,銳不可擋,隻見皇太極抽弓搭箭,一箭射中黑雲鶴前胸。
主將戰死,斷後的明軍更不戀戰,一溜煙地奔向城門,進入西平堡內。那些未得人堡之兵,皆死於後金軍之手。
明軍初戰失利,眾士兵沮喪不已,堡內官兵隻剩三千餘人,怎能守住此地?副總兵羅一貫看著城下後金軍歡慶勝利,衝著堡內示威,心中憤恨不已:
“如今已無他法,隻有固守,以待援兵,也許尚可有一線生機。”
他命三千軍士各據其地,嚴密防守,務必死守,等待援軍,前後夾擊後金軍,方可解敵兵之圍。
努爾哈赤見一戰得勝,於是命士兵先勸其投降,不降者,殺無赦!
羅一貫挺立城頭決心固守不出。
他令手下士兵搬來石頭,築高城牆。而此時來支援的三隊兵於平陽橋與後金兵交鋒。孫得功指揮所帶之兵首先衝鋒,不料剛一交鋒,孫得功又立即下令撤退。
這時在明兵中跑出一人,大哭著說道:
“孫得功,你這小人。西平堡等待我們去救圍,你卻膽小如鼠,我們大明朝有你們這樣敗類,怎能不敗呢!”
孫得功聽到罵聲,驚慌失措,自己臨陣膽怯,如今被士卒說出,真是羞愧難當。但一看到金兵凶悍的攻勢,不由得加快速度,不去多想。
那人見孫得功仍抱頭鼠竄,便對潰敗的明軍振臂高呼:
“我們不能臨陣怯弱,應以大局為重,抵擋金軍,這樣才能救出西平堡的官兵弟兄!”
明軍中有的被他的話所激動,轉回去與金兵拚殺,有的依然隨孫得功逃走。
另兩隊明軍也隨之大亂。劉渠、祁秉忠壓住陣腳極力穩定軍隊,部分軍隊與後金於沙嶺地區展開了一場大戰。無奈潰勢已成,劉渠、祁秉忠陣亡。增援西平之軍徹底大敗。
其實這時的孫得功已叛變。孫得功原是王化貞的心腹愛將,在軍中頗為受寵。但孫得功愛慕榮華富貴,懼怕金軍力量。努爾哈赤早就從密探那裏了解此人的為人,便投其所好,用大量的金錢來收買他。起先他還義正辭嚴痛斥賄賂他的密探,但一看金錢,一聽努爾哈赤許諾如若投降,定加官晉爵,就不由地動了心思,最終決定投靠金軍。
恰逢西平堡來人要求救兵。孫得功乘機向王化貞進言:
“小將願冒此危險,去救西平堡。”
王化貞聽了更加喜歡他,忙說道:
“你可調動廣寧七萬大軍,同劉渠一同支援明軍。”
就這樣孫得功前去廣寧,同時會合駐守閭陽總兵祁秉忠所率之兵,共同火速抵西平援救。
努爾哈赤擊敗三路援軍之後,便馬上集中兵力繼續攻打已經圍困一天仍未打下的西平堡。
西平堡內羅一貫指揮鎮定。但遭到後金兵的火力猛轟,後金兵要豎雲梯強攻,明軍將士在城頭邊上用石頭往下砸。
由於官兵們苦苦反擊一晝夜,西平堡才巋然不動。與此同時,在明兵火炮的轟擊下,雲集城下的後金兵也死亡慘重,城外八旗兵屍首堆積累累。
努爾哈赤擔心這樣強攻西平堡,死傷會很大,眼看羅一貫不斷激勵士卒,明軍越戰越勇,他心急如焚。這時,撫順額駙李永芳求見,努爾哈赤急召他進見。
李永芳大步走進帳中,躬身奏道:
“汗王,觀今日之戰局,對我軍不太有利,西平堡雖已在我軍控製之下,但要收取還不十分容易。臣願上陣前勸降。”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道:
“這倒不失為上計。”
李永芳急速來到城下,對明軍喊道:
“我們大汗知道羅將軍是位好漢,現在你外援已絕,城中蓄積已盡,趕快投降吧,保證讓你享受榮華富貴。”
羅一貫聽罷,怒發衝冠,道:
“叛國逆賊,豈不知我羅某人是堂堂正正的忠臣,哪能像你李永芳那樣叛變降賊!”李永芳被罵得狗血噴頭,隻得灰溜溜地回去複命。羅一貫繼續指揮反擊金兵。
忽然,一支冷箭射中他的左目,流血不止,站不起身來。
這時士兵來報:
“大人,城中火藥已盡,我們該如何是好?”
羅一貫一聽不由得悲怒交加,內無火藥,外無救兵,看來西平堡就要淪陷在金兵的鐵蹄之下。羅一貫向南方跪拜說道:
“臣力量已經用盡,再也不能報國了。”
他轉身看了看黑月蓉。隻見月蓉拿起兩把劍,一把遞給了他。
於是羅一貫自刎。西平堡陷落了。
努爾哈赤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傷亡六七千人。二十二日,努爾哈赤舉行慶祝破西平之典禮,並殺八牛祭纛。後金軍攻破西平堡,駐師於此,準備奪取廣寧。
這兩日,攻打西平堡使努爾哈赤感到很疲勞。他脫下鎧甲,隻穿著便袍在大帳周圍散步。皇太極陪著他走。這幾個戰役使努爾哈赤與皇太極關係更密切了。兩人邊散步邊談論如何攻占廣寧。
一陣孩子的啼哭聲引起他們兩人的注意。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懷中抱有一個嬰兒,蜷曲在城角。
皇太極一看是漢人拔劍要殺,那男孩睜大驚恐的雙眼望著這個身材高大的異族貝勒。
努爾哈赤心中忽生一股憐愛之情。他上前用手擋住了皇太極的劍,叫衛士將兩個孩子一起帶到房中。
那男孩用手緊緊摟著那個嬰兒,依然用驚恐的眼睛看著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打量著那個男孩,那男孩也正打量著努爾哈赤。他突然問道:
“你們就是金兵嗎?”
努爾哈赤微笑了一下表示承認。
“你們為什麼要到我們這兒來?”
“為什麼?”努爾哈赤不由得一愣,征戰多年,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
年輕時他統一女真部落,攻打明朝,他也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多少年來,他隻知道應該去幹什麼,而不知為什麼。永遠不懈地去爭奪,這也許就是那個為什麼吧。
孩子見努爾哈赤沉默不語,自言自語道:
“我父親說,你們女真族侵略我們,我長大之後要替他們報仇。”
孩子話音未落,已應聲倒地。原來皇太極已拔劍刺死了他。
“不能留他成禍患。應傳令大開殺戒,要將西平堡蕩平才是。”
努爾哈赤不忍再看那倒在血泊中的孩子,孩子之死對努爾哈赤震驚不小。他覺得自己確實老了,是這個孩子觸動了他內心深處從未想過去解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