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拉出去斬了。”
那女子被拉了出去,現在大帳之中隻有皇太極陪著一盞孤燈。他的思緒煩亂,多少年來怎麼今日竟陷入如此矛盾的境地。他自言自語道:
“算了罷,敵我終是涇渭分明的,今日的兒女情長、小家子氣可不能再有了。”
說罷,他趕忙起身,向努爾哈赤帳中走去。
這時努爾哈赤正在思考著如何去攻打廣寧,而不像攻打西平堡那樣代價慘重。有人通報:“四貝勒皇太極求見汗王。”努爾哈赤趕忙說道:“快叫他進來。”皇太極走進帳中,施禮道:“拜見父王。”“快坐下吧。”“父王,今夜有一漢家女子,闖進兒臣的帳中,欲行刺兒臣。”“什麼,競有此事?”“不過父王不必著急,兒已將她斬首。”“看來,以後對漢人更要嚴加看管。”
“兒特來看您,就是讓父王也多加小心,以免遭意外。”
“嗯。”
“父王,看的是什麼?”
“廣寧地圖,等稍做休息之後,下個目標就是廣寧城了。”
“廣寧地勢重要,城池堅固,防守嚴密,兵多將廣,恐有一場惡戰。”
“的確,這裏有守兵十三萬,而且其周圍的鎮武、閭陽、鎮寧、西平等戰略要鎮各有駐兵,總數達三四萬人,與廣寧成為掎角,互相呼應。攻打將相當困難。”
“我已派出了大量的探子進入明境,刺探情報。他們可進行反間,實行策反。”
“內有心腹,外有強兵,廣寧城唾手可得。”
正在努爾哈赤父子談論如何攻占廣寧之時,廣寧城內的策反正按努爾哈赤父子的計劃進行。
努爾哈赤從奪取明朝遼東第一座城堡撫順起,中經開原、鐵嶺、沈陽,直至遼陽,後金八旗是戰無不勝,所向披靡。遼東既占,努爾哈赤及手下諸貝勒大臣更垂涎河西,決定乘勝出擊,兵指遼西重鎮廣寧。四貝勒皇太極旗下的鑲白旗鐵騎,縱情馳騁在遼西大地上,捷報頻傳,凱歌高奏。
這時候,後金汗宮裏也是“熱鬧”非凡,傳出了大貝勒代善與諸貝勒、大臣奉汗王努爾哈赤之命對天盟誓的消息。代善誓日:“因我不恪守汗父教導之善言,不聽三位弟弟一位阿哥之言,誤聽妻言,以致喪失汗父交付之大政……”
“以致喪失汗父交付之大政?冷僧機,你沒聽錯吧?”
阿哈冷僧機是三貝勒莽古爾泰的家仆。同是阿哈,與寧完我相比,冷僧機長得尖嘴猴腮三角眼,一看就容易把他當成個小人,而寧完我則麵相忠厚,一看就知道是個本分人,不會玩弄權術。寧完我有才氣,冷僧機有靈氣,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投奔到了四貝勒皇太極的門下。為什麼?四貝勒眼下已是繼承汗位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跟著他早晚會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做阿哈的,出身卑微,牛馬不如,他們最大的奢望便是能免去繁重的徭役,加入旗籍,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這個要求其實是不過分的。冷僧機為人機警狡黠,善察言觀色、阿諛奉承之術,這也算是他的一技之長吧。還別說,他就憑著這一專長果真從一名卑賤的家仆,一躍而為顯赫的世職大臣。冷僧機的飛黃騰達在眾多的阿哈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他的成功簡直成了眾阿哈們眼中的神話,那麼不可思議!盡管他的結局很是悲慘,後來被小皇帝順治處死了。
皇太極強壓住內心的狂喜,不動聲色地將事情的經過問了個仔仔細細、明明白白,然後,一氣吸了三袋煙,居然沒說一個字。
“貝勒爺,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訊嗎?奴才先給您叩頭賀喜啦!”
冷僧機很是奇怪主子的表情。自己大老遠從宮中跑來報信,一路上欣喜若狂,真的,他很慶幸自己找對了主子,好運就在眼前了,可為什麼……
“好了,這裏沒你的事了,快回三貝勒府上去吧。記住,眼下還不是高興的時候,還有,咱們的約定不變,冷僧機你會得到你該得的獎賞的。”
“唁,什麼獎賞不獎賞的,奴才為主子您效勞是無怨無悔的!”
冷僧機走後,皇太極在帳篷裏踱著步子,他隻覺熱血沸騰,而帳篷裏讓他覺得壓抑。於是他披上戰袍,騎上了小白馬,一抖韁繩衝上了附近的山崗。時值初春,中原應是春意盎然,一片生機了,而遼北塞外卻仍是朔風凜冽,枯木蕭蕭,山上的積雪還沒有消融。蒼茫的原野和山林甚至還找不到一絲春的蹤跡。但是,冬天已經過去了,春天還會遠嗎?
“代善,你是我的好兄長,但你的確不適合繼承汗位。但願這次的教訓能讓你明白你以後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父汗,事到如今,您還猶豫什麼?這汗位非您的八兒子四貝勒皇太極莫屬啊。也許您還想著您愛如心肝的三個小兒子?十四弟多爾袞還是個孩子,他英俊、灑脫、猶如玉樹臨風,而且他睿智、機敏,的確是一塊璞玉。倘若多爾袞早生十年,也許我不是他的對手,因為有父王您的精心栽培,他也許能擔當汗國重任。可是,我先來,他後到,與哥哥我相比,十四弟太嫩了點兒,而且,父王您已經年邁力衰了,十四弟沒了您的嗬護,他十年八載的還成不了大氣候。哇,風水輪流轉,褚英已死,代善優柔寡斷如今又惹了麻煩;至於二貝勒阿敏,他雖為鑲藍旗主,畢竟是旁支,這汗位應該是與他無緣的,即使他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機會。還有三貝勒莽古爾泰,這家夥太過魯莽,人緣也不好。他們這幾個人如今看來都已不是我皇太極的對手了。也好,父汗不再立繼承人反倒使我減少了對立麵,我可以暗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這汗位早晚會由我來繼承。假如還有擋在我皇太極麵前的絆腳石的話,我會一個一個地清掃幹淨。哼,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現如今我要南麵稱王,誰還敢說半個不字?哈哈!”
峽穀中,皇太極的笑聲顯得格外刺耳。一切正按照他的願望在發展,一切正按照他的目標在實現,皇太極問心無愧。他覺得冥冥中自有天神在幫助他,除了父汗,他就是後金國的主人!
大貝勒代善聽信了讒言,虐待前妻之子,甚至一念之差要處死他,結果受到了父汗的痛斥,代善心裏好不窩囊。快五十歲的人了,自己都做了瑪法(滿語:爺爺),反倒連自身的家務事也處理不好,還要遭父汗劈頭蓋臉的無情訓斥,唉,這麵子還往哪兒擱?
大貝勒心裏窩著火,代善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間自己就不討父汗的歡心了,他究竟犯了什麼錯,這麼不可饒恕?
不錯,代善一時氣惱,便嚷嚷著要與父汗爭宅,難道就因為這?
遷都薩爾滸時,汗王努爾哈赤親自給諸多兒子侄子劃好了宅基地。孝順的代善覺得自己的宅地比父汗的位置靠南,又寬大,便好心好意讓給了父汗。可過了不久,代善又後悔了,父汗自己的宅地也太過狹窄了,於是便拉下了臉。
消息傳到父汗努爾哈赤的耳朵裏,父汗把他召了去,麵無表情:
“既如此,我仍居原地。你若舍不得你看中的好地,即刻帶著家眷搬去住吧,反正那兒的房舍都已完工了,你若是想省下這些個工料錢,你倒不妨直說,用得著這樣出爾反爾斤斤計較嗎?哼!”
父汗一拂手進了內室,把個代善晾在一邊。代善心裏這個窩囊呀,為什麼總是有人背地抓他小辮子,在父王麵前搬弄是非,離間他們父子的關係?難道,就因為這汗位?唉,我代善有多大的能耐心裏有數,這太子之位是汗王給的,我可從沒想過要爭呀!
代善悶悶不樂回到了府第,幾個兒子也已成家立業,大都在外跟著四貝勒征戰,一時間代善倒覺得門庭冷落了。
“大妃又送點心來了?”
大廳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紅漆食盒子,四個抽屜,上麵蒙著一方繡花絲巾。
“貝勒爺,如今你倒成了這宮裏宮外的紅人了。二福晉富察氏和大妃烏拉氏隔三差五地給您送點心,你倒是豔福不淺哪!”
代善的福晉撇著兩片紅唇,一雙細眼眯縫著,一張嘴就冒酸氣。
“住嘴!我已經夠心煩的了。她們可是汗王的福晉,再胡咧咧當心我割下你的舌頭!”
福晉的眼圈紅了,哽咽著:
“宮裏宮外都傳遍了,你真的以為這個是好事情嗎?萬一惹惱了汗王,你的太子的地位還想保的住嗎。”
“保不住才好呢,這太子我受夠了!這個鳥太子,誰願意誰做誰作去,原本好好的兄弟,可是當了太子,就好像換了人一樣,處處提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麼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