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英醒過來,發現自己身上穿著李四的衣服,知道是李四所為,就趕快混跡人群,聽見說自己已被殺,就知道一定是李四,不覺心中一酸。後又聽說孫得功認出不是江英,心道不妙,趕緊低頭四處躲避。
看著大街上為了抓他而無辜死傷的民眾,他於心不忍,不想連累無辜百姓。想到這裏,他已經釋然了,對周圍的士兵說道:
“不要再濫殺無辜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江英。”
士兵一聽,如狼似虎地圍了上來。
江英猛從他們當中抽出一把長劍,舉劍自刎。那些人上前割下他的人頭去送給孫得功。
孫得功看到江英的人頭,哈哈大笑,命士兵將他的頭懸掛在城門上示眾。這時吳二夫婦也夾雜在被士兵趕來觀看的人群當中,兩人淚水縱橫,李四之死的消息剛知道,江英也被砍頭示眾。兩口子將一腔仇恨投向了叛將孫得功和劉珍蘭頭上。
吳二夫婦回到家中放火燒了王宅。劉珍蘭正在做美夢,這回永遠不會醒來了。
孫得功聽說有人放火燒了王宅,急命人調查此事。
不久,吳二夫婦被捉住。
看到國賊,吳二夫婦破口大罵。孫得功被罵得惱羞成怒,將兩人點了天燈。
廣寧城中,人人都悲痛,要走,走不出去,留在廣寧,成了亡國之奴,許多人氣得上吊,自殺者大有人在。
王化貞逃走之後,孫得功等決心降金的叛將控製了廣寧城。
他們下令全城百姓一律剃發並必須於街兩側設香案,準備歡迎後金兵進城。頓時城中百姓哀哭遍野。二十三日,努爾哈赤接見了來到西平的石天柱、郭肇基,了解了廣寧形勢後,努爾哈赤十分高興,特地設宴款待了他們。
在宴會上,郭肇基、石天柱與李永芳見了麵。李永芳極力讚頌金軍的英勇頑強,郭肇基、石天柱大罵了明朝皇帝。兩相配合默契。努爾哈赤、皇太極等心中雖然厭惡這些人,但同時也非常高興,畢竟廣寧城不費一兵一卒就到手了。努爾哈赤一時興起,將自己所乘的馬賜給他們。
於是,努爾哈赤下令八旗兵立即整隊向廣寧進發。正是這日,王化貞逃到大淩河與率五千兵的熊廷弼相遇,他訴說了廣寧危險的戰況。熊廷弼聽了,氣得咬牙切齒,痛罵明朝的敗類孫得功之流。當王化貞講到江朝棟救自己時,流下了淚水。
原來,江朝棟保護著王化貞,急匆匆來到馬廄,卻已經沒有馬匹可乘,隻有兩隻駱駝,王化貞無奈,隻得命江朝棟解韁繩,就這樣,王化貞在江朝棟陪護之下,來到城門。
城門邊,一片混亂,此時的王化貞什麼也顧不得了。他緊隨江朝棟,挨於駱駝一側,用鞭抽打著駱駝快走。江朝棟先行,王化貞便隨之而後行。
“別走,別走!”士兵們推搡著人群,棍棒打、刀劍殺。王化貞此時耳聽八方,躲閃砍過來的刀刃,左閃右閃向城外擠去。忽然身邊一聲慘叫,隻見江朝棟為保護王化貞右臂中了一刀,但他咬牙忍住疼痛,不顧一切,趁混亂衝出城門。這時一支冷箭正向王化貞胸部射來,江朝棟大喊:
“大人,小心!”
他猛撲過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王化貞,箭正中他的胸部。江朝棟撲倒在地。王化貞一時傻了眼,竟不知該如何是好,趕忙去拔江朝棟身上的箭,這時江朝棟流血過多,已經昏死過去,王化貞又將他喚醒過來。
江朝棟情知就要死去,他顫抖著蒼白的雙唇說道:
“大人,小人不能再保護您了,您趕快去……去尋找熊……熊大人。”
王化貞忍著眼淚點了點頭。
“大人錯……錯用了孫得功,招致廣……廣寧城遭此劫難。以……以後切不可再……一意孤行。”
說罷含恨而去。王化貞過大淩河,來到了這裏。聽到此,熊經略不由地流下淚來。明朝雖不幸出現許多叛將,但也幸有這些忠義之人。如今他來不及責備王化貞。忙命人保護王化貞與數十萬遼西難民,進入山海關內,明遼西戰事全線潰敗。
二十四日,中午剛過,孫得功一家正吃罷午飯。就聽家人來報石天柱求見。孫得功一聽非常高興,自言自語道:
“難道這麼快金軍就要到廣寧城了?”
孫父立在門邊聽了石天柱與孫得功的一番談話。不聽則已,一聽孫父氣炸了肺。這哪是什麼明朝戰將,分明是金兵親信。孫父一陣眩暈,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他真不願意相信這一切竟是真的。這次來城,本以為可激勵兒子效忠朝廷,奮勇殺敵,卻不料親生之子已叛國投降。孫得功與石天柱說完話,感覺到門口有人,料想是父親。於是他暗暗給石天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出去。
石天柱走後,孫父走了進來,隻見他氣得渾身顫抖,哆哆嗦嗦地舉起手,指著孫得功問道:
“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已經背叛大明,投靠金賊了?”孫得功忙勸道:“父親,兒子知錯了,但現在為時已晚,金兵已快到廣寧城下。”“叛賊,我怎麼養活了你這個叛賊!你給孫家丟盡了臉,祖墳不容你進呀。”
“如今大明朝已無可救藥,隻有隨了金兵,才可過安穩日子。”
“畜牲,你竟說出如此丟人之話。”
“我還不是為您著想嗎?兒子還年輕,可您老又能活上幾年呢?”
“哎呀,你氣死我了。”
“父親,不是孩子氣您,是您自找氣受。”
孫父完全絕望了,看到兒子那張假裝恭敬,實則厭惡的臉,真想一巴掌扇過去。
而這時,努爾哈赤已率大軍抵達廣寧城東。
努爾哈赤身披盔甲,騎在高頭大馬上,白須飄飄好不威風。他來到離城三裏外的高崗上向城中望去,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這時城門大開,孫得功、石天柱等叛軍跪在城門兩旁。金軍將士昂首挺胸走進廣寧城。
隻見城中各家焚香,官民百姓一起出動,設龍亭、執旗、抬轎、奏鼓樂,跪在道旁迎接努爾哈赤進城。
城中百姓低頭跪拜。大多數人淚流滿麵,心中叫苦,金軍入城,日後休想過上好日子。也有少數人無動於衷,他們想管他誰來支撐這廣寧城呢,怎麼過都得過平頭老百姓的日子,隻要他努爾哈赤給我們一口飯吃,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努爾哈赤一行直入巡撫衙門。至此,廣寧城這座遼西重鎮,在兵不血刃之中順利地為後金所占有。
孫得功見努爾哈赤非常高興,連忙迎上去:
“罪臣叩拜大汗。”
努爾哈赤正位坐好,道:
“起來吧,孫參軍獻城有功,理應重重嘉獎。”
“多謝大汗。小臣已為大汗和金軍將士備好飯食,請大汗進宴。”
“孫參軍做事如此周到。”
努爾哈赤傳令下去,犒賞三軍。金兵盡情痛飲,慶祝進廣寧城,玩樂三天。孫得功見努爾哈赤對自己大加讚賞,心中大喜,盡廣寧城所有美味,貢奉給努爾哈赤。巡撫衙門燈紅酒綠,歌舞升平。廣寧城百姓人家裏,全家抱頭痛哭。孫府內,孫父輾轉反側。從孫府上的小廝等口中聽到,孫得功已陪努爾哈赤進入巡撫衙門。
他默默地流著淚:可憐自己含辛茹苦將孫得功養大成人,本想讓他光宗耀祖,未曾想到了花甲之年,竟受如此大辱,自己怎有麵目去見祖宗呢。想著想著,竟然絕望了……
第二天一早,孫得功命家人去喚老父出來。準備將老父打扮打扮,好去見大汗。
一會兒,家人急忙來報:
“不好了,不好了。”
“別急,快說出什麼事了?”
“老太爺……老太爺他上吊自殺了。”
孫得功如同挨了一悶棍,站立不穩。他急忙走進屋去。隻見老父懸梁自盡了,麵目猙獰,好像厲鬼在向他討命,孫得功不敢再看下去,捂住雙眼退了出來。父親昨天的沉默不語已是對自己絕望了。可憐的父親,怎這樣命苦,不去享受人間快樂,偏偏要自尋死路。
衛兵稟報:
“大汗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