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聽說明朝經略易人,便準備親率大軍,西渡遼河,進攻寧遠。
袁崇煥自到寧遠後,兢兢業業,辛勤經營,繕城修堡,備炮製械,設營練兵,拓地開荒,勞績十分顯著。
一日,袁崇煥發現一名校官王文鼎虛報兵額,吞沒糧餉,不禁大為惱火。
晚上,袁崇煥讀了一陣子孫武兵法,有些疲倦了,將書合上,邁步走出書房,來到庭院中。
隻見滿天星鬥,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當空,銀輝灑滿大地,把府內房舍映得如同白晝。涼風習習,樹影婆娑,顯得十分幽靜。他想到皇上的聖命,望著明月,想到連日的情景,又想到王文鼎這樣吞士兵糧餉的貪官要不懲治,軍民不服,士氣難振,必須嚴懲不法之徒,申張法紀。
袁崇煥在樹下一條石凳上坐下來,眼睛望著皎潔的明月和天河中的繁星。夏夜的晚風徐徐吹來,使他感到十分涼爽,心情也更加冷靜。他又思索了好一陣子,拿定了主意,這才緩步入室歇息。
次日清晨,他傳下將令,著眾將行轅議事。
日上三竿,轅門三通聚將鼓響過,眾將都頂盔戴甲來到大廳。分左右站立。侍衛兵丁分列兩行,由大廳直站到轅門。袁崇煥身著戎裝,頭戴金盔,足登烏靴,走進大廳,在正麵虎皮交椅上坐定。
大廳內鴉雀無聲,顯得十分靜穆。袁崇煥用灼灼目光環視了一下眾將,提高了聲音說道:
“本官奉聖命來鎮寧遠,誓死與諸位將士共守國土。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身為將帥者,食君之祿,就該為國盡忠。我等應竭盡全力,保衛遼東,恢複失地,為國立功。然我遼東現在兵備鬆懈,將官不肯用命,更有甚者,有人虛報兵額,吞沒糧餉。這樣的軍將,怎麼統兵,怎麼對付得了努爾哈赤的八旗?今日召集眾將,就是要申明軍紀。違反者,立斬不貸。”
說到這裏,袁崇煥把話頓住,二目忽然圓睜,衝著帳下大叫:
“王文鼎何在?”
王文鼎聽了方才袁崇煥一番言語,情知不妙,可又不敢不出來,隻有低著頭出列,躬身向袁崇煥參拜:
“末將參見大人!”
“你可知罪?”
“末將知罪。望大人寬恕。”
“你還有何麵目見我?現在遼東形勢吃緊,兵士糧餉原本不足,你卻貪心不足,要你這個敗類還有何用?”
王文鼎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語不發。
袁崇煥說到這裏,蠻勁兒又上來了,用手一拍書案,高聲喝問:
“你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講?”
大廳中的氣氛嚴肅到令人窒息的程度。眾將都瞅著盛怒中的袁崇煥的臉。袁崇煥氣得臉色發紫,厲聲說道:
“你這樣的敗類,亂我軍紀,留之沒用。來!將這敗類綁出去斬首示眾!”
王文鼎嚇得骨軟筋酥,一下子軟癱在地。過來幾名如狼似虎的兵士將他拖了出去。袁崇煥餘怒未息地說道:
“以後凡有違軍紀者,以他為榜樣。”
不一會兒,軍士用托盤托來一顆人頭,袁崇煥一揮手命令:
“掛到城門上示眾!”
軍士退下,袁崇煥環視一下肅立的諸將,激動地說道:
“我們全體將士必須同心協力,保護疆土,我們一定要整軍備武,加固城池防守。全軍將士務聽從號令,違令者軍法不容。今後定要賞罰分明,有功者賞,有罪者罰!”
眾將都肅然聽命,不敢做聲。袁崇煥部署完畢,這才撤帳。軍中紀律由此更加嚴明。
話說朝廷將孫承宗罷去之後,任命高第為遼東經略,進駐山海關。
高第是進士出身,向來不知用兵之法。他因為巴結魏忠賢而得以封此重任。
高第曾極力反對孫承宗守關外以保關內、先固守再收複失地的積極防禦方略。等高第一到山海關,便借耀州兵敗之事,罷去山海關總兵馬世龍的職務,命令放棄關外城堡,將關外的士兵一概撤回。
高第采取不謀進取、隻圖守關的消極防禦策略。高第與孫承宗作風正好相反。他色厲內荏,害怕敵人比害怕老虎都甚,隨意辱罵處置將士,撤防棄地。高第命令把錦州、右屯、大淩河、寧前諸城守軍都撤去,將器械、槍炮、糧秣、彈藥移到關內,放棄關外四百裏。
錦州、右屯、大淩河三城,是遼東明軍的前鋒要塞,如果倉皇撤去防守,使已經修好的城堡毀掉,布置戍守的兵士後退,使已經開墾荒地種植莊稼的遼民重新遷走,恢複的二百裏國土將重新丟失。
袁崇煥聽了大為吃驚。
他說道:
“兵法有進無退,諸城既已收複,怎可隨便撤退?錦州、右屯一帶一動搖,寧前就震驚,山海關也就失去了保障。這些外圍城池隻要派良將守禦一定不會有危險的。”
經略高第憑借皇上賜給的尚方寶劍、坐蟒、玉帶三件法寶,不但執意要撤錦州、右屯、大淩河三城,而且傳命令要撤寧前防守。寧前道袁崇煥堅決不同意。
袁崇煥倔強得很,抗命不聽,說道:
“我做的是寧前道的官,守土有責,與城共存亡,決計不撤。”
高第是膽小的書生,袁崇煥是他的部屬。但見他蠻勁發作,不服從命令,也就不反對他怎樣。
高第隻是下令將錦州、右屯、大小淩河、鬆山、杏山的兵都撤去了,放棄了糧食十餘萬石。
由於這次是不戰而退,鬧得軍心不振,撤退毫無秩序。軍民怨聲載道,哭聲震野,百姓和將士都是氣憤難當。
袁崇煥的父親早一年死了,按照規矩,兒子必然要回家守喪。當時朝廷以軍事緊急,下旨不許他回家,命他在職守製,稱為“奪情”。這時袁崇煥大怒,上奏章要回家守製,朝廷不準,為了撫慰他,升他按察使。高第,字登之,萬曆十七年中進士,他考試果然是“高第登之”,但做大軍統帥,卻是“要地棄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日努爾哈赤到後山看他八歲的兒子多爾袞射箭以樹葉為靶子,他的那張小小寶雕弓雖不能百發百中,也能百發中半。他十分剛強,一心要學好武藝,好跟隨父王去南征北戰。按女真族的習慣,他從五六歲就開始練習騎馬射箭了。他不但騎烈性的蒙古馬,還能在馬上拉弓射箭。
這天他正在王殿後的樹林邊跟哥哥阿濟格學射箭,忽聽頭上一隻鳥兒鳴叫著飛來,他抬頭一看,對阿濟格說道:
“哥哥,看我射這鳥兒!”
說著一下子把那寶雕弓拉滿,嗖地一箭向那鳥兒射去。
隻聽空中一聲慘叫,那隻鳥兒一頭栽了下來。
正在這時,由後麵樹林中傳出一聲喝彩:
“射得好!”
多爾袞與阿濟格聞聲望去,見努爾哈赤與生母大妃烏拉氏站在離他們有二三十步遠的地方,臉上都帶著笑容。
多爾袞是老汗王得寵的兒子,一見父王和皇額娘駕到,顧不得去揀那隻射下來的鳥,飛快地跑到汗王麵前,右手觸地,單腿下跪請安說道:“給父王、皇額娘請安!”努爾哈赤與大妃見愛子箭法有了很大長進,心中都十分高興,笑著走過來,用手慈愛地撫摸著多爾袞的頭頂。多爾袞揚著蘋果似的小臉,有些矜持地咧著小嘴笑著,望著汗王說道:
“父王,您該帶我去打仗了吧!我要上陣,管保把那些南朝的將官一箭一個地射死。”努爾哈赤仰麵大笑:“打仗哪能隻憑箭法!一要有武藝,更要有謀略,你小小年紀,怎麼能行?”
“那我什麼時候能行?”
多爾袞急不可耐地仰著那圓圓的小臉問。
阿濟格在一旁很認真地說:
“你像我這樣大就行了。”
“你?”多爾袞向他一努嘴,不服氣地說道:
“我比你強多了,要不信,咱們比箭!”
“父王不是說了麼,光箭法好不行,還要有武藝,有謀略!”
多爾袞把小眼睛瞪得圓圓的,問他的哥哥道:
“你有啥謀略?”
“頭幾個月我就帶兵守沈陽城了。你會守城嗎?”
阿濟格認真地對弟弟說。又轉臉問汗王:
“父王,是不是?”
多爾袞拉著他的小弓比畫著,說道:
“守城算什麼?你能守,我就能將它攻陷。敵軍來了,我站在城牆上,來一個射殺一個,來一雙,我就射殺一雙,這樣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