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遷都沈陽削兵權 八王共治乞太平(1 / 3)

後金軍攻圍之後,百姓們感到安全了,紛紛去拜謝袁崇煥與滿桂的救命之恩。二十七日早晨,後金兵大隊人馬聚集在城外大平原。袁崇煥派遣使者,表達了自己的情義,說:

“老將橫行天數十載,從來沒有敗過,如今卻敗在你的手下,恐怕是天意吧。”

努爾哈赤當時已經有傷在身,於是就回送禮物,表示日後再戰。

所謂“約期再戰”,隻是掩飾麵子的話。努爾哈赤根本不敢再攻寧遠城。

寧遠之戰,後金汗努爾哈赤雖然在覺華獲小勝,並以此安慰諸臣、安慰官兵。但就總體而言,就戰略而論,曆史的結論是:努爾哈赤兵敗寧遠。

明朝與後金的寧遠之戰,以明朝的勝利和後金的失敗而結束。

傳來寧遠捷報,京師空巷相慶。

寧遠之捷是明朝從撫順失陷以來的第一個勝仗,也是自“遼左發難,各城望風奔潰,八年來賊始一挫”的一仗。

明天啟帝指稱:

“此七八年來所絕無,深足為封疆吐氣。”

與明相反,努爾哈赤原來用兵攻寧遠城,是想奪取山海關,不料敗在袁崇煥手下。

袁崇煥指揮這個戰役很有儒將風度。坐在城頭敵樓中督戰,打了勝仗之後,派使者送禮物給努爾哈赤,頗有《三國演義》中諸葛亮與周瑜羽扇綸巾、談笑用兵的氣派;也似南朝梁朝大將韋睿臨陣時輕袍緩帶,乘車坐椅,手持竹如意指揮軍隊。韋睿身子瘦弱,但戰無不勝,敵軍畏之如虎,稱為“韋虎”。不過到了當真危急之時,袁崇煥也不能再扮儒將了,隻得以“蠻子”姿態來死拚。

袁崇煥初曆戰陣,便打敗了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在寧遠遭到用兵四十餘年來最嚴重的慘敗。對於軍事統帥,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指揮失敗。努爾哈赤兵敗後對諸貝勒說道:

“我自二十五歲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為什麼單是寧遠一城就打不下來?”

無奈的詰問,飽含了一個久經沙場的“戰神”的無盡的悲哀。

望著努爾哈赤顯見蒼老的麵容,眾貝勒及大臣們,麵麵相覷,無言以對。因為,他們也有些懷疑:難道一向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著稱的“戰神”已經……

天命六年(1621年)正月,努爾哈赤精心策劃,召開了“內閣”會議。他召集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德格類、濟爾哈朗、阿濟格、嶽讬等長侄長孫,對天焚香發誓說道:

“蒙天父地母垂佑,吾與強敵爭衡,將輝發、烏拉、哈達、葉赫,同一音語者,俱為我有。征敵國大明,得其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等城,又破其四路大兵,皆天地之默助也。今禱上下神祇:吾子孫中縱有不善者,天可滅之,勿令刑傷,以開殺戮之端。如有殘忍之人,不待天誅,遽興操戈之念,天地豈不知之?若此者,亦當奪其算。昆弟中若有作亂者,明知之而不加害,懼懷禮義之心,以化導其愚。似此者,天地佑之,俾子孫百世延長。所禱者此也。自此之後,伏願神祇,不咎既往,惟鑒將來。”

努爾哈赤渴望蒼天中的冥冥神力,能護佑他的子孫永遠相安無事,企圖依靠對神祇的誓言,杜絕同室相殘的血跡,求得天地祖宗的寬恕。

然而,又有誰會相信這不是一場夢呢?努爾哈赤遷都沈陽後,為了加強汗權,不惜將骨肉殘殺在血泊之中。

首先是與其胞弟舒爾哈齊的權力之爭。

在努爾哈赤起兵之初,舒爾哈齊處於他的副手地位。舒爾哈齊曾多次以建州衛都督等身份進京“朝貢”,這在他兄弟五人中,除他的長兄努爾哈赤外,是絕無僅有的。

舒爾哈齊地位顯貴,與其兄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如申忠一到費阿拉所繪建州首領住家圖錄僅二幅,即《木柵內奴酋家圖》、《外城內小酋家圖》。他所見舒爾哈齊“體胖壯大,麵白而方,耳穿銀環,服色與其兄一樣”。比申忠一先一月到費阿拉的朝鮮通事河邊國,分別受到努爾哈赤和舒爾哈齊的接見與賞宴。這表明,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曾經是主副配合、相輔相成的。

但是,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之間的矛盾,在萬曆二十三年(1595年)已見端倪。申忠一見舒爾哈齊家裏的“凡百器兵,不及其兄遠矣”。舒爾哈齊也向申忠一力言:

“日後你僉使若有送禮,則不可高下於我兄弟。”這表露出舒爾哈齊對已經獲得的權位和財貨的不滿。

萬曆二十七年,建州女真兵征哈達時,努爾哈赤在哈達城下當眾多軍兵怒斥舒爾哈齊。舒爾哈齊懷恨在心,兩人之間裂痕加深。

萬曆三十五年,努爾哈赤以舒爾哈齊在烏礙岩之役作戰不力,命將他的兩名將領常書、納奇布論死。後來,舒爾哈齊為二將求情。這才將他們免死。但罰常書百兩銀子,奪納奇布所屬牛錄。自此,努爾哈赤“不遣舒爾哈齊將兵”,削奪了他的兵權。

萬曆三十七年三月,舒爾哈齊被奪取兵權後,鬱悶不樂,常常口出怨言,認為活著還不如死了好,接著就移居黑扯木。努爾哈赤馬上命收回舒爾哈齊貝勒的財產和阿哈,殺了他的兒子阿布什,又將他的部將武爾坤吊在樹上,以火燒死。

萬曆三十九年八月十九日,舒爾哈齊貝勒幽死。據明人黃石齋《建夷考》載:

“酋疑弟二心,佯營壯第一區,落成置酒,招弟飲會,入於寢室,鋃鐺之,注鐵鍵其戶,僅容二穴,通飲食,出便溺。弟有二名裨,以勇聞。酋恨其佐弟,假弟令召入宅,腰斬之。”

努爾哈赤為強化汗權,不惜幽殺胞弟,當然是為他的帝業服務的,這與他晚年渴望子孫相安,“俱懷禮義之心,以化導其愚頑”是不相矛盾的。他渴望子孫相安,為的是讓他們能齊心協力,來保他所創下的帝業。至於說努爾哈赤焚香設誓有無愛惜子孫,不忍他們骨肉相殘之意,這恐怕年老之人是更容易理解他的。

人都說“人老惜子”,莫非這位當年為強化汗權寧殺愛子的努爾哈赤垂暮之年也有此意?據為他作傳的人說:努爾哈赤年事已高,不願子孫骨肉相殘,要不咎既往,惟鑒將來。

努爾哈赤嗣子褚英,乃佟佳氏所生。他在萬曆二十六年率兵征安楚拉庫路,被賜號洪巴圖魯;萬曆三十五年,在烏碣嶺之戰中立功,被賜號阿爾哈圖土門;萬曆三十六年,偕貝勒阿敏等攻烏拉,克宛罕山城。旋因居長,又屢有軍功,被努爾哈赤授命執掌國政。

褚英柄權後,因年紀輕,資曆淺,心胸褊狹,操切過急,受到“四貝勒”、“五大臣”的反對。“四貝勒”即努爾哈赤愛如心肝的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他們各為旗主貝勒,握軍隊,擁權勢,厚財帛,領部民,建州又無立嫡為長的曆史傳統,所以,他們都不滿褚英當嗣子、主國政的地位。他們上告長兄褚英。“五大臣”即努爾哈赤所信用恩養、同甘共苦的費英東、額亦都、扈爾漢、何和理、安費揚古。他們早年追隨努爾哈赤,威望高、權勢重、曆戰陣、建殊勳,當克圖倫時褚英尚在繈褓之中,所以,他們自然也不滿褚英專軍機、裁政事的地位。他們首告嗣儲褚英,似有貳心之嫌,於是,也力求與“四貝勒”聯合。

努爾哈赤嗣子褚英對這些建州的柱石和元勳缺乏謙恭之態,想趁父汗在邊時逐漸削奪他們的財勢和權力,以便鞏固儲位。這促使“四貝勒”與“五大臣”采取內外夾擊的策略,共同對付褚英。褚英陷於孤立。“四貝勒”和“五大臣”經過密議之後,聯合向努爾哈赤告發褚英。努爾哈赤讓他們每人寫一份文書呈送。他們各寫文書,聯合控告褚英的罪狀是:

一、使“四貝勒”和“五大臣”彼此不和睦;

二、聲稱要索取諸弟的財物、馬匹;

三、曾言“我即位後,將誅殺與我為惡的諸弟、諸大臣”。

努爾哈赤在權衡長子褚英與“四貝勒”、“五大臣”兩方麵的力量對比之後,斷然疏褚英。爾後,兩次耀兵烏拉,努爾哈赤都沒有派褚英出征,讓他留居家中。“禇英意不自得,焚表告天自訴,乃坐詛咒”之罪。萬曆四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被幽禁在高牆之內。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努爾哈赤下令將褚英處死,當時,褚英年僅三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