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殺忠臣自毀壁壘 鬆錦地唾手而得(3 / 3)

“臣下和洪經略尚有幾分交情,如令臣親自到城內說降,或許可行。”

此時,鬆山城內糧草早已告罄,城內軍民都已軟弱無力,經略洪承疇雖然號稱中原第一才子,智比諸葛孔明,最後關頭也是苦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至崇德七年七月,守鬆山的明軍副將夏成德降清,引清軍登城,鬆山城破,洪承疇眼見大勢已去,索性一咬牙,解下腰帶想要自盡。

不想剛吊上去,卻被一人衝將上來,一把抱住,捆了起來。這個人便是降清大將李永芳,他乃是奉了太宗皇太極之命,前來說降的。誰知洪承疇雖然未死得了,卻也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不但將李永芳罵了個狗血噴頭,連太宗皇太極,也被他罵得火冒三丈。隻是太宗乃是惜才之人,對洪承疇十分欣賞,所以非但沒有加罪於他,反而錦衣玉食地伺候著,絞盡了腦汁勸他投降。

隨著鬆山的告陷,清軍開始對塔山、杏山進行圍攻,用大炮轟開了塔山城,殲滅城內明軍七千餘人;繼而又炮轟杏山城,明朝守城官兵隻好開門投降,清兵收降人口六千八百餘人。至此,曆時一年有餘的明清鬆錦大決戰便最後以明朝的慘敗而宣告結束。

“咚!咚咚!咚……”

盛京城裏八門擊鼓,捷報頻傳。多日來人們心中的憂慮一掃而去,外藩諸蒙古各部以及朝鮮的使臣紛紛上表稱賀,城裏一片喜慶氣氛。

“擊鼓報喜了,這是真的嗎?”

皇太極猛然睜開了雙眼,朦朧中隻見紅紗燈下端坐著一位婦人,背影苗條,似乎很熟,不由得脫口而出:

“你是宸妃!朕想你想得好苦哇!”

“皇上,您終於醒了!這一病可真讓人揪心哪!”婦人轉過身來,抹淚強笑道:“皇上,我是永福官的莊妃。宸妃姐姐她、她……”

皇太極呆了一呆,忽然一拍腦門,喃喃地道:

“宸妃在哪兒?她在哪兒?你們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送到哪兒去了?朕馬上要見她!”

皇太極說著掙紮著抬起身子,但卻力弱不勝,搖搖欲倒,莊妃趕緊過來扶住了他,又一轉臉給一旁的烏蘭使了個眼色。

“皇上,您聽見了剛才報喜的鼓聲了嗎?旗兵官送信來說,我大清八旗兵已把鬆山明軍統統置於包圍之中,並切斷了明軍的糧餉後路,拿下鬆山指日可待!”莊妃試圖以前線上的戰事來轉移話題,分散皇太極的思緒。“來,先讓臣妾喂些水給您吧。”

“唔。”皇太極麵無表情,仰臉望望帳頂,又側臉望望莊妃。他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要問的事情太多了,一時竟無從說起。

“人呢?”他沒頭沒腦地問。

莊妃一愣,端著茶碗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溫熱的茶水灑在了皇太極的衣衫上。她沒有回答,急忙放下碗從懷裏掏出白手絹輕輕地擦著,她低著頭,不敢正視皇太極的目光。在病中的皇太極雖然形容憔悴,但那雙眼睛卻依然明亮,而且充滿了期待。

“她好嗎?”皇太極按住了莊妃的手。

“是的。她很好,她終於可以見到她日思夜想的八阿哥了。”

“不!我的宸妃她沒有死!”皇太極的腦子完全清醒過來了,他用力抓著莊妃的手搖著:

“我同她夫妻一場,恩愛有加,她怎麼能先我而去呢?她為什麼不等等我呢?她是我一生的最愛,她走了我可怎麼辦?嗚嗚!”皇太極突然放聲慟哭起來,像個撒潑的孩子。

“皇上!臣妾叩見皇上,請皇上節哀順變!”皇後博爾濟吉特氏帶著一班嬪妃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原來,莊妃見皇太極清醒了,生怕他過於悲傷,特地讓烏蘭把皇後請來了。

皇太極的哭聲戛然而止,看來他心裏有數,怎麼能當著眾多妃子的麵痛哭流涕呢?

正當皇太極抱病親征鬆錦前線日夜督戰之時,忽然傳來了宸妃病危的消息,他心急如焚,放下了手頭的事情,立即帶著內大臣和巴牙喇兵拔營回京,然而還是沒能趕上見宸妃最後一麵。

進到後宮,宸妃已經入殮,皇太極趴在宸妃柩前,大放悲聲,涕泣不止,看了令人心酸。諸王、大臣百般勸慰,但怎奈皇太極過於悲痛而不能自持,在下令厚殮宸妃之後,皇太極忽然昏迷不醒,直到報喜的鼓聲傳來,他方才漸漸的蘇醒過來。

“皇上,人死不能複生,您要以國事為重,振作起精神來呀!”莊妃流淚跪倒在皇太極的床前。這些天,她日夜侍奉在皇太極身邊,寢不解衣,端茶倒水,就像一個貼身婢女似的,熬紅了雙眼,也哭幹了眼淚。她為失去姐姐而傷心落淚,姐姐才三十三歲呀!她為皇太極的健康每況愈下而擔心落淚,也為皇太極對姐姐的一片真情而感動落淚,但同時她又為自己被冷落,自己與兒子的前途未卜而心焦落淚!所幸的是,皇後博爾濟吉特氏自宸妃死後,對莊妃也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又見她日夜為皇上擔憂,親自在床前服侍,心裏又多了幾分感動。莊妃與皇後姑侄間終於和好如初,前嫌盡釋了。

“範大學士求見!”

“得知皇上病體康泰。微臣感到十分安慰。臣以為凡心勞則氣動,臣願皇上清心定誌,萬壽無疆!一切細務,交由各部分理,不勞皇上費心,臣惟以聖躬為重,伏望皇上息慮養神,幸甚!”範文程跪在皇太極床前,字字誠懇,情真意切,透露著對皇太極的關心。

“範大學士快快請起!”皇太極蒼白的臉上浮現了笑意:

“好吧,朕就同意你的請求,就由朕口諭,你手書吧。”

內侍太監早就預備好了筆墨,範文程捋起長袖,皇太極字斟句酌地說道:

“聖躬違和,肆大赦。凡重辟及械係人犯,俱令集大清門外,悉予寬釋。又,政事紛繁,望各旗、六部諸大臣酌情辦理,不得有誤。欽此!”

眾人心裏都鬆了口氣,看來皇上已經漸漸地擺脫了憂傷。

秋分時節,和風暖日,這正是狩獵的最佳季節。在諸貝勒、群臣的勸說下,皇太極決定從盛京北上去烏喇、寧古塔祭祀、圍獵。

卸下了戰袍換上了龍袍,皇太極頓覺輕鬆愜意。鬆錦前線有多爾袞、豪格等將帥坐鎮,拿下錦州已是指日可待了,皇太極那略顯憔悴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皇阿瑪,我想騎馬!坐在這馬車裏一點兒都不好玩!”

“是福臨呀,好吧,阿瑪就答應你的要求,索尼,將他抱到朕的馬上來!”

皇太極此番去狩獵特地帶上了三個尚未成年的兒子,即六阿哥高塞——由庶妃納喇氏所生,七阿哥常舒——由庶妃伊爾根覺羅氏所生以及九阿哥福臨——永福宮的莊妃博爾濟吉特氏所生。這三個皇子都隻有五、六歲的年紀,少不諳事,天真活潑,整天叫著要出宮去玩,皇太極特地將他們帶上,也讓他們開開眼界。

福臨自記事以來似乎第一次與皇太極這麼親近,他坐在皇太極的懷裏,可以聽見皇阿瑪那粗重的呼吸聲。

“皇阿瑪,別摟得太緊,您的胡子怪紮人的。”

“哈哈哈哈!”皇太極聽了樂不可支,偏要低頭去紮胖乎乎的兒子,父子倆在馬上嬉鬧著,其樂融融。

“福臨,皇阿瑪好不好?”

“不好!”福臨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為什麼這麼說?你吃的、穿的、住的、玩的哪一樣不是阿瑪給你的?你看,路邊的那間小草房,門口有一個麵黃肌瘦髒兮兮的孩子,你願意過那樣的生活嗎?”

“我是阿哥,怎麼可以穿那樣破爛的衣服?”福臨奪過了皇太極手中的馬鞭,嘴裏吆喝著:

“駕!”兩條小腿還用力地夾著馬肚子。可大白馬隻聽主人皇太極的使喚,對福臨的吆喝不理不睬,仍舊慢悠悠地走著。

“說呀,你還沒回答皇阿瑪的問題呢?”

“嗯——我都五歲多了,可是皇阿瑪卻從來沒有抱過我,還有,我經常看見皇額娘獨自流淚,額娘說,你不喜歡她了。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像別人一樣,住在一間屋子裏麵,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小狗子說,每天晚上都是他的阿瑪和額娘摟著他睡的,還會講好多的笑話給他聽呢。”

“小狗子是誰呀?”

“就是李嬤嬤的兒子,我們經常在一起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