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來車往的大街上,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今天真是太痛快了。好久沒有去蘭慶班,我想上台。

小小的茶館不比得大上海,百樂門,或是和平飯店那般紙醉金迷,歌舞聲頻。他講述的是市井百態,古韻悠長。幾張桌子,幾根凳子,門口有個老虎灶清煙嫋嫋。大門正對著有個小小的戲台,常年有個昆曲班在這裏演出。

上輩子我就是個昆曲演員,這輩子又有個做伶人的媽。小時候在哈爾濱,總喜歡趁著沒人在後院裏哼兩句,家裏辦堂會,我總是最歡喜的那個。甚至有個姨太太當著我媽的麵諷刺道:“如萍果然是個戲子的材料。”

這位姨太太他們祖上曾是翰林院的編修,自詡書香門第。我媽自覺受了莫大的侮辱,鐵青著臉要打我。我便站出來對著那姨太太輕輕一笑:“也沒見你們家小公子是塊兒讀書的料啊。”

從此以後,在陸家,陸如萍雖平凡柔弱不起眼,但是誰也不會在我麵前逞口舌之快。

蘭慶班的斑主是個唯唯諾諾的中年人,一家子都是唱戲為生,徒弟也不光是唱昆曲,也唱京劇,黃梅戲。帶著戲班從昆山來上海討生活。見著達官貴人他便格外小心,生怕得罪了人砸了老老小小的飯碗。

我是個例外,我喜歡唱戲,並且嗓子扮相都還不錯。所以時不時上台唱一場,不收錢,也無傷大雅。不過是自己玩兒票罷了。

班主見我進了茶館便熱情的迎了過來:“葉小姐,今兒個要唱哪一出啊?上次你那《牡丹亭?驚夢》真是把杜麗娘唱活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客人們驚歎除了你葉如昔沒人唱的出這個味兒。”

在這裏我不是陸如萍,我依舊是葉如昔。那個沉浸在自己角色中不能自拔的女人。醒來才發現浮生若夢竟是真的無處可尋覓。

“《思凡》,今天就唱這個。”我衝著班主點點頭,便去了後台上行頭。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發……①”輕揚拂塵,小尼姑踩著鼓點上台來,台下一片叫好聲。正對著戲台的大門走進個男人,台上的我雖然投入,卻也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斂去了那日的霸道與強勢,他身著黑色西服,戴一副金邊眼鏡。踱步而入,嘴角似有若無的噙著一抹淺笑。整個就是書卷氣十足的偏偏貴公子。哪裏能和當晚瘋狂絕望的小軍官聯係起來。這樣的青年才俊坐在這市井的小茶館裏,頗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把眼兒瞧著咱,咱把眼兒覷著他。

他與咱,咱共他,兩下裏多牽掛……②”我的唱詞已經不疾不徐娓娓道來,他看著我,我也有意無意的看向他。還真有點兒小尼姑思凡的味道,不過彼此心裏的想法,怕是要腥風血雨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