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如班主所願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的演技,他的身手,他的洞察力,除了那個雨夜的失控,這個人怎麼看都是個出類拔萃的情報工作者,說白了——他是個特務。
我卸好裝走出茶館,羅韶卿果然在門口等我。他整個人靠在車上,一手插在西褲兜裏,一手拿著煙,看見我走出來,便露出輕佻的笑容,打開車門邀請我上車。
我四下裏看了看,不出所料的在黑暗的弄堂口發現了那幾個人的身影。毫不猶豫的坐上了他的車。
上車以後他便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冷峻的麵容沒有一絲表情,緊抿的雙唇,微皺的眉頭,一雙鷹眼時不時的看向後視鏡。
“你很緊張?”我開口問道。
“我們去和平飯店。”他不帶任何語氣的吐出這幾個字。
我冷笑著看他:“我有說不的權力嗎?”
“沒有。”他繼續開車,卻從未看過我一眼:“你不覺得陪我共進晚餐是你的榮幸嗎?”
他以為他是誰啊,還真把我當戲子了不成。大少爺您瞧著我像靠著身體吃飯的人嗎:“我更希望能與我的家人共進晚餐。”
“那晚我記得小六問你名字的時候你說你叫陸如萍,今日在戲台上又叫葉如昔,你到底叫什麼?”他不疾不徐的開著車,任由後麵的汽車跟著。
“上了戲台我叫葉如昔,下了戲台我便是陸如萍。”我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素色短袖旗袍,直發披在肩上,臉上卸了油彩沒有化妝,怎麼看也不像個交際花。他怎麼就覺得與我逢場作戲一定會讓那些人相信?
“好吧葉小姐,我叫羅韶卿。你陪我唱完這一出,隨便開個價吧。”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但卻是那種不屑的輕笑。或許我不是第一個他從戲班子裏帶出來的小戲子。
我也跟著笑笑,同樣是不屑的輕笑:“不好意思,我唱戲從不收錢。”
他把車停在和平飯店門前,探過頭來貼在我的耳邊輕聲道:“不收錢就隻能把命留下。”
下了車,他的臉上立刻換上一副猥瑣的紈絝笑容,摟著我的肩進了飯店。一路上總是不乏妖豔的女子靠過來打招呼。說的話無非是‘羅公子今日的女伴好清純’‘卿少又換口味了’‘羅處長什麼時候帶我去大上海跳舞’等等。
他的側臉離我很近,不可否認他在男人中算得上十分出彩的。如果說那晚的軍裝顯得他整個人英挺偉岸,那麼今日的西服便是高挑修長。明明是堅毅的五官輪廓,卻配上一副金邊眼鏡,顯出沉穩而優雅。
他帶著我坐在了中間最紮眼的餐桌前,點上三支蠟燭,擺上碟子刀叉。很是有那麼點兒小情侶約會的意境。我們進門不久,那幾個人也跟了進來。他依舊埋首於菜單之中看都懶的去看一眼監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