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葉以牙還牙地將半死不活的魚扔到魚販的麵前,“你今天要是不給我補足秤,我就到工商所去告你。”
魚販很輕鬆地說,“那你就去吧!”說著又將一支煙咬到嘴角上,準備掏出打火機點煙,鬱葉一把上前衝過去奪過打火機,“不行,不補足秤我就不許你賣!”魚販用魚腥味很重的手攥住鬱葉的手腕,“看來你是想住院了!”
雙方扭打了起來,這時有人上來拉架,一輛在巷子裏剛抓了人的警車從遠處開了過來,車上很快跳下了兩個警察,他們順便將魚販製服了,魚販說沒有扣秤,那位年輕的警察連看也不看一眼說,“向這位小姐道歉,按十倍賠償。”魚販還想爭辯,警察對車裏喊了一聲,“小王,給我把手銬拿來!”
魚販很老實地秤了一條兩斤的魚遞給鬱葉,並且很老實地說了,“小姐,對不起!”
回到出租屋,陳空還在睡覺,中午的陽光從窗外漏進來在屋內的地上割出明暗對比的色塊,蜂窩煤爐悶火也滅了,屋內呈現出一種劫後餘生的蕭條與冷清,鬱葉贏了魚卻輸了心情,她忍不住暗自啜泣。
用一塊新煤在房東家換了燒著的煤,然後鬱葉拎出煤爐在院子裏用一把破扇子煽風點火,嗆人的煤煙在秋風中渙散著破碎,陽光均勻地鋪在院子裏,凝固不動。
下午一點半鍾,鬱葉叫醒陳空吃飯,鬱葉還為陳空買了一瓶啤酒。陳空睜開眼就抓住酒瓶猛灌了一大口啤酒,鬱葉說,“你先洗了臉再喝吧!”陳空說,“你怎麼管得那麼寬?”
鬱葉歎了一口氣,不說話,兩人索然無味地吃著魚,魚的殘骸在開了縫的小桌上四分五裂,有兩隻饑餓的蒼蠅相互掩護著在魚的殘骸上方飛行,它們為了生存鋌而走險。
鬱葉看著蒼蠅聲音平靜地對陳空說,“看來你是沒救了,我不得不走了。”
陳空將筷子伸向醬紅色的魚頭,很認真地看著鬱葉,“是的,由你主動提出來比較好。”
鬱葉看著冷漠的陳空,忍不住心酸得落下淚來。
陳空說,“我對不起你,你跟了我會一輩子受罪。我是個無用的男人。”
鬱葉抹了一把眼淚說,“我不在乎貧窮的受罪,但我在乎受罪的貧窮。”
陳空摸出一支煙,鬱葉遞過來一盒火柴。陳空點著煙,從喉嚨裏擠出灰暗的聲音說,“我不是不想工作,而是不想被逼著工作。”
鬱葉糾正說,“除了寫詩是自願的,我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被逼著出來吃苦謀生的。而過日子又不是寫詩。”
陳空說講這些已經沒什麼意思了,你看什麼東西值錢就都拿走吧,鬱葉說你總不能一輩子活在網上吧,陳空說我除了在網上結婚,我是無法對任何女人承擔起一個家庭的責任的。鬱葉突然警惕起來,“你是不是在網上找到了戀人?”陳空肯定地說,“是的!”
鬱葉又傷心了一氣,她說網絡比法輪功還要害人,她在電腦公司從來不上網,在網上戀愛的人都是騙子。陳空說有什麼辦法呢,真實的不美好,美好的不真實,麵對麵意味著對立而不是統一,兩朵全世界最美麗的花麵對麵放在一起都是讓人無法容忍的,隻有“一枝紅杏”才能讓人驚心動魄。
鬱葉走的時候將一年前陳空送給她的一枚戒指還給了陳空,陳空說,“賣了後還能換些煙酒和方便麵。”鬱葉已不再流淚,她從肺腑裏吐出徹底的絕望,“你真無恥!”陳空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我不無恥,又怎麼能在網上找戀人呢?我不無恥你能離開我嗎?”
鬱葉從紙板箱裏翻出自己的換洗衣服去自己公司的集體宿舍去住了,鬱葉出門前問,“你將來怎麼辦?”陳空說,“也許我要離開這座城市。”鬱葉問,“那你網戀的女友呢?”陳空說,“隻要網絡還在,她就會跟著我在網上一起走。”陳空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在你每一年生日的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的。”鬱葉說,“這就不必要了,你應該尊重我將來的戀人。”
鬱葉的背影在經過鐵門和房東狼狗狐疑的目光後消失了,陳空站在秋日下午稠密的陽光下,潸然淚下。他想到了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