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圃說,她還喜歡的那個男孩曾經是她的同桌。據苗圃傳奇地說,那男孩和香妃一樣,身上竟然帶著一股體香,是一種很奇特的味道,像玫瑰,又似檀木。苗圃說,當時她天真地注意著他,直到他來到她身邊成了同桌。後來,那種令她心怡的體香總縈繞在她周圍。苗圃說很戀這種香味,似乎聞得到,她就很安全,很滿足,她還固執地認為,這種味道,勝過任何一種香水的味道。苗圃說那縷從骨子裏透出的真切,飄在空中,襯著他那不羈的性格。坐得久了,話也多了,從陌生到熟悉。同學們笑言,他們是班上最香的同桌。苗圃說聞到男孩身上的體香,總是很溫存,像一首交織綺麗的旋律。尤其是偶爾碰觸,或是上課時男孩趴在桌上酣睡,身體很舒展地擺到苗圃這邊來。苗圃隻要微微俯下身,就可以感覺他那帶著體溫的體香和輕柔的呼吸。在男孩的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鍾,不管是穿T恤或是外衣,都會有體香。後來,老師把他們調開了,當男孩帶著書包坐到另一個女生身邊去時,也帶走了他們之間的溫存,還有那體香。快放假了,大家為此而歡呼,笑著,鬧著,隻有苗圃,默默看著男孩,使勁吸著空氣中的餘熱,也拍著手,咬著嘴唇,直到眼前的東西,男孩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苗圃說,或許不隻是淚,還有太遠的距離,太清澈的空氣,好空虛。那是怎樣的心情啊,苗圃不記得了,隻知道當時她真的很難過,仿佛屬於自己的東西一下被抽走了,疼得難受,而那一刻,瞬間靜得可怕。那天,真的有雨,打在臉上,風一吹,冰涼的。苗圃不否認自己哭了,因為淚是熱的,順著臉龐流下,滴在心裏,就像體香一樣。苗圃開始覺得生命中不會再有體香了,即使有,也不是那種似玫瑰,似檀木,帶著溫度的體香了。絕對不再是。那段時間,對苗圃來說,空氣是過濾的,透明的。苗圃身邊那美妙的旋律消失了,或者說有嫋嫋餘音,可是好遠。斜眼一看,旁邊是陌生的筆袋,陌生的筆跡,而她熟悉的那一切早已不在。苗圃說。分桌之後,男孩還常來她身邊,帶來歡樂溫馨,還有體香,仍是清晰的,如同他在身邊,可惜抓不住,也從不停留。她覺得他們之間還有著同桌間少有的默契,很會心。然而,期中過後,帶來苗圃排名第二的消息,還有男孩和她的緋聞──不是緋聞,是男孩公開表示喜歡她,既而追求她……我釋然,心如止水,不然怎樣?那天起,男孩的書包上掛著有她名字開頭字母的掛件,鑰匙上掛著她的姓氏,書的扉頁上寫滿了她的名字。最後,苗圃終於被男孩“征服”了,小鳥般地依著他,就像我珍藏那份叫“回憶”的體香。後來男孩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孩,苗圃說她再也沒有見過男孩到她身邊來過。她身上也有香味嗎?苗圃不知道。但不管有沒有,那旋律,終於不再來,而苗圃也到底沒能留住它,體香終於在空氣中稀釋。
終於在上大學的某一天的一個下雨天,苗圃說,當時她忘了帶傘,在雨中漫步,忽見男孩騎著車飛過來,將他的雨衣披在她身上,苗圃看男孩隻穿著一件單衣,幾縷濕濕的頭發清澈地蕩在眉尖。苗圃說,她又聞到了當年的體香。苗圃說,自從和我認識以後,她就喜歡唱那首《誰哭了》:“能為你淋著雨/隻淋著雨/就哭了/誰能為你讓這天氣都感動/誰知道這一場/雨/是天為誰哭了/誰為誰哭了/模糊我的視線/混淆我的/雨/是天為誰哭了/誰為誰哭了/現在的雨/或許都隻是我的……”
“我的心真的很亂,真的好辛苦,你知道,你給我的愛是我一輩子都無法給你的,我很有壓力。”苗圃說。她給我講個一個很完美的故事,很動聽,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苗圃長進了,會講故事了。
我突然隨口問她:“你愛沒愛過我?”
她回答我:“愛過。”
我沒有哭,臉上全是淚。
這時候,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讓我眼裏的液體這樣突然地流淌了下來,她也就跟著我哭,我聽見了她的哭聲心裏更是難過了百倍。從認識她到現在,我就見她哭過一次,那是前一次,我要從成都回西安了,她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就站在宿舍樓下一個人抹眼淚,我衝過去抱著她,一抱就再也分不開了。這個時候,在我腦海裏浮現出了很多畫麵,我抱著魚缸站在她宿舍樓的樓下看著她窗戶的樣子,以及兩條我送她的豆豆魚。
我問她:“豆豆魚死了,你把它埋在河邊了嗎?”
我知道她沒有,真的沒有。
她對著話筒哭的聲音真的很傷人。
我們兩個就這樣抱著電話哭的跟個小孩似的,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恍惚間,我真的看到了許多以前的事。
我在追她的時候就跟個小壞蛋一樣,整晚在她宿舍樓下裝作電線杆,還煙霧繚繞的,見了她就像一隻失去方向的小綿羊,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成都的一個隧道裏麵,她靠著我,我看見她長長的睫毛,聞著熟悉的味道,吻了她,在黑黑的高快列車上,我卻依然記得她那時明亮的眼睛在看著我,透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