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雙臂上,我仔細想想有關苗圃的事,似乎覺得沒有完整的情節,一切都是半途而廢。那些零碎的片段,毫無章節的對話,始終讓我無法把它們串聯起來。即使有些地方,我盡力地去想,去盡力地想,也無從著手。隻隱隱記得很多時候都有一種很疼、很迷惘的感覺總會打心底流過,就像是有人左手在抱著你笑,右手卻拿著一把刀,在你臉上左一下,右一下地劃著。血涓涓地流,從眼睛流過,流到嘴角,一舔,有點鹹味。而眼前仍是她那張寫滿誘惑的笑臉——和我的血一起交融著。和苗圃這麼久了,直到現在居住在一起。雖然同在一張床上,但是感覺還是在兩個世界。我曾聽豬常說,戀愛就是一把雙刃劍,痛苦和幸福同在。豬還說,如果戀愛的人沒有性生活,那就不叫戀愛,應該叫愛戀。我不知這兩者有什麼質的區別,但是乍聽起來,似乎也不無道理。我和苗圃也許就是愛戀吧,因為有相同的愛好和誌趣才走到了一起,隻是覺得彼此有精神上的依賴罷了,這種感覺我不光和苗圃才有,我和袁娜也有,甚至和豬都有這種感覺。同居一室,多少次都想和苗圃來點那事,可她就是堅守陣地,不讓我越雷池一步。我感覺自己突然老了,突然想起老村上先生在他的《舞!舞!舞!》那本書裏的一句話:“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是的,也許我就是在一瞬間變老的。

想起了安寨,少年時的那些日子曆曆在目。想得最多的就是張靜雯和小紅。張靜雯應該是我算我的初戀吧,為什麼我對她如此的刻骨銘心,想來想去,就是因為張靜雯和我有過那種事,她把她的第一次給了我。小紅也一樣令我難忘,雖然讀大學後她走了,但是那段歲月是真誠的,那段感情是真實的,純得像一杯亮晶晶的開水。記得和張靜雯一起回家的時候,會經過一條車流量非常大的馬路。每次我都會在她的左邊騎,有時,她無意或者是有意騎到了我的左邊,我也會減慢或加快車速,拐到外邊來,把她擋在他的裏邊。直到回家的路口,她該轉彎的時候,我也跟著轉彎。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喜歡我的吧,我想。騎車的時候,我總是趴在車把上,把頭埋在胳膊中間,不看路,但什麼事都沒有,她也這樣騎,很舒服,但總是會撞到路邊新栽不久的小樹。這時,我就會抬起頭問:“雯雯,你怎麼了?”卻總是在她還未來得及開口的時候繼續低下頭,等她嘟嘟囔囔地說完了,才會說一句:“你還不行,再過幾年。”之類的說不清是鼓勵還是打擊的話。說不定是這個原因吧,我曾這樣想過。她每天都會和我侃,從天的南麵侃到海的北麵,從海的角角侃到天的邊邊。她知道羅百吉是個很可愛的男生,知道周傑倫的丹鳳眼很有殺傷力,知道張信哲的《信仰》很好聽,知道李宇春很瘦很酷有點男孩的魅力,知道車頭有一個紅色的像魚翅一樣的東西的車是紅旗……還有一句我隻說了一次,我就刻在了心裏,“雯雯,其實你並不快樂。”或許她是因為這句話才喜歡我的,我也這麼想過。我時常也會很透徹,很有條理地分析她的心理,並告訴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而且,我十分希望她可以有一個“新”的自我。雖然,該做的從沒做過,不該做的卻仍然做著。她一直很肯定的認為我不知道她對我的感覺,否則我那麼好的,怎麼會不要她了呢?怎麼會喜歡小紅呢?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會像一個歐巴桑一樣地講啊,講啊,一直講到她心甘情願地承認錯誤為止。可我沒有,我隻是不理她,一個勁地躲著她,或者和小紅……在她麵前。

於是,她開始騎車的時候平視前方,努力地集中精神。雖然仍會撞到路邊已栽了數日的小樹,同時也讓自己看起來更快樂,雖然血仍在涓涓不息地流,從眼裏流到嘴角,滴到心尖落在地上融進土中再也看不見。她想這樣我會很開心看到的,於是她等啊等啊,等有一天,她對我說:“我們放學一起回家。”但我仍不理她,一個勁地躲著她,或者和小紅……當著我的麵。終於,她明白自己已經退到了陌生人的位置。

可我卻又在她幾乎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時候,款款地走過來對她說:“雯雯,我們放學一起回家。”我想起了那片苞穀地。在她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拍拍她的頭,再款款地走開,那時心中已經蒸發的情愫又會凝成一滴水,輕輕的,略帶顫抖地滴下來。於是她又開始跟著我,像一個跟在大哥哥後麵的髒兮兮的小屁孩兒,而小屁孩兒跟得累了,要停下的時候,我又拿出一顆酒精糖來誘她,慢慢的,被酒精糖給喂醉了,就那麼迷迷糊糊的跟著、跑著、哭著、停著、吃著,再跟著、跑著……然後,依舊是那片苞穀地裏,她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隻隱隱地感覺並知道,飛蛾撲火的時候是很快樂的——隻是伴著一種撕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