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圃笑笑說:“今天我要作油畫,你要給我當模特兒。”

“你要我當裸體模特嗎?”我驚問。

“是啊,很奇怪嗎?我又不是找別人,我找老公當模特兒的嘛。”苗圃笑得跟花兒一樣。

“真是奇怪呀,平時我脫光讓你看,你說我不正經,死都不肯看我一眼,怎麼今天這麼主動啊。”

“你又貧嘴,到底去不去啊?”苗圃催著。

“非要去洗澡嗎?我就在臥室吧。”我起身去臥室。

“那可不成,我畫的就是洗浴。”苗圃拉我出來。

“畫什麼不好啊,非要畫洗浴。渾身搞得濕漉漉,畫出來能好看嗎?”我說。

“你懂什麼,我今天要感受一下瑪麗·卡薩特的風格。”

紅磚房有三間房,其中一間靠院門,是廚房,租進來的時候這裏狼籍滿地,我花了將近兩天才打掃完。我將它分為兩半,一半裝上老式的燃氣熱水器,這就是浴室了。我脫了衣服,等待著苗圃的發落。

“愣著幹什麼啊?平時怎麼洗的還怎麼洗,你別老盯著我呀。”苗圃說。

我聽話地洗著澡,本來想笑,可是見苗圃嚴肅地畫著,就忍住了。我對繪畫雖然不了解,但和苗圃在一起,經過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聽苗圃曾說過,瑪麗·卡薩特(MaryCassatt)是法國的藝術家。苗圃常說她的畫很超凡脫俗,有柯勒喬、委拉斯開茲、魯本斯等畫家的痕跡。“我覺得德加也未必比得上卡薩特。”記得苗圃說,“就連法國作家左拉都對她很讚賞呢。”聽苗圃說,她就有代表作叫《洗浴》。

“你信不信,我畫出來的‘洗浴’,肯定有瑪麗·卡薩特的影子。”苗圃笑著說。

“沒聽過,隻聽過畢加索,如果你的畫有老畢的影子,那我才服你。”我擦著身子說。

“哪跟哪啊?不懂就別瞎說。”苗圃撅著嘴嘟噥。

“得了,我是不懂,不過我最討厭你們畫家畫裸體,還叫什麼藝術,說白了,不就是披著藝術的外衣幹流氓的勾當麼?”我洗完了,開始穿衣服。

“你怎麼這樣說啊,什麼叫流氓的勾當?藝術就是藝術,你不理解的。”苗圃笑彎了眉毛。

“我平時讓你看,你說我是流氓,現在你不但看了,還畫了。”看著苗圃的畫,我笑著說。

“怎麼,你的意思是我比你更流氓了?”苗圃斜著大眼睛看我。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會畫畫。”我沒頭沒腦地說著。

“嗬嗬,你這話說的很經典啊。”苗圃樂了,開始收拾她的畫布。所有的彩彩筆筆都收拾好,苗圃破天荒地給了我一個吻。我笑笑說:“真是奢侈,這大概是你的初吻吧?”苗圃俏皮地瞥了我一眼說:“可不是,初吻都給你了。”我壓抑著心中的興奮,不敢再得寸進尺,我了解苗圃的脾氣,我怕我的衝動會破壞了此刻的幸福。

飯後,紅磚房裏靜悄悄的,一種讓人覺得恐怖的寧靜。每個人最快樂的時光,有另一個人的陪伴,可我有時候快樂,有時候不快樂。坐在院子裏看星星,手裏就缺個羽扇,學學諸葛亮的樣子,咱也來個夜觀天象。唉真是無聊啊。此刻,心中的潮氣漸漸的湧了上來,渾身上下都能感到無比的潮濕。起風了,濕漸漸變成了冷,獨自坐在風中,享受著這分孤獨的寧靜,隻有心靈深處飄出一聲渺茫而清晰的呼喊:“嘿!你還活著!不是嗎?”我想,用一顆心等待另一顆心,至少也要等到風停了才行,而當風停了以後,這分孤獨又要去哪裏尋找呢?正如晨曦下花瓣上的水珠,那是眼淚,還是水晶!

早起,先是看到東方的魚肚白,接著又看到一抹絢麗多彩的朝霞,遙遠而清晰,太陽是美景的締造者,也是美景的終結者。

四十四

論文的分也下來了,苗圃有點遺憾,說其實你這分數還應該再高些。也許吧,可我覺得我已經江郎才盡,再不能語不驚人死不休了。我真懷疑教授是怎麼想的,每個人都權利抒發自己的思想感情,為什麼就不允許個人發揮想象呢?我引用了舍斯托夫在紀念陀思妥耶夫斯基誕辰所著的一本書裏的一句話,就“天然視力”與“非天然視力”我做了一些不成熟的、大膽的猜想。我認為文學的可貴之處在於能暢所欲言,它可以利用各種隱秘的創作手法和策略來盡力表達作者的思想和觀點,因而不必擔心怕引起權貴的嫉恨和迫害。否則,文學的可貴之處有在哪裏呢?難道僅僅是講故事嗎?可恨的是,教授把我的所謂的這些思想全都關進了“精神病院”。

“錯就錯在你學術不嚴謹。”苗圃聽我說完,和教授一樣的語氣批評我,“論文不比,你不能憑想象來論述,教授這麼做是對學術否則,也是對你負責。”

“我與舍斯托夫所見略同,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具有第二視力的人。”我說得斬釘截鐵。

“咦,嘖嘖,我家小南像個大學者,啥時候跟舍斯托夫都攀上了。”苗圃抿嘴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