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憨,人我給你找好了,叫潘琳,約了明天晚上在校園門口的茶座見。”我給小憨交代,讓他立即去理發,換一身西服,最好能再多一些配套設施,比如手表什麼的。陳俊在旁邊熱心地助腔,並表示願意把他的金利來西服借給他“紮勢”。

“女娃長的咋地個?嫽不嫽?”小憨問。我沒聽明白,轉向陳俊。

“哦,他問你那女孩長得美不美。”陳俊翻譯著,咧著嘴直笑。

“暈菜。這不是才去看嗎?沒見人怎麼知道美不美啊。”我笑了。

“我不去。我有點不好意思。”小憨扭捏著說。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這樣兒還想找女孩,那就等著女孩來找你吧。”我有點泄氣。

“這就是個挼(ruá)人,嫑管他了。”陳俊翻個白眼說。

“你這人咋說話呢?你不挼你去呀。”小憨的臉又紅了。

“說什麼呢,什麼挼人不挼人的。”我不解地問。

“就是說他沒啥出息,軟蛋一個。”陳俊解釋著,咯咯地笑。

“別再開玩笑了,到底去還是不去,若不去,我現在就回複人家,取消了。”我又對陳俊說,“要不你陪他去?”

陳俊笑道:“倯管。我才不去。”

小憨沉默,直到陳俊提出陪他去,他才答應下來。

第二天晚上,潘琳自習課後,如約到校外的茶座等侯。陳俊將小憨帶到茶樓門口,催他進去。結果小憨二話不說,飛也似地跑走了。陳俊無奈,找到我彙報。我一聽,肺都快氣炸了,決心今後再也不管小憨的事。後來聽陳俊說,小憨不想讀書了,退了學回鹹陽了,據說他那土財主老爹給他開了一個“五月花大酒店”,這家夥經營著,沒想到這家夥讀書不行,卻是經商的好料子,短短幾個月就把“五月花”搞成了鹹陽鼎鼎有名的四星級商務酒店。

為小憨的事,我惹了一屁股臊。當時,聽陳俊說,那女孩靠窗子坐著,長得很文靜,非常白淨清秀。結果,第三天我收到了潘琳的信,臭罵了我一頓,說什麼“愚人節還沒到,就提前愚弄人了,如此惡作劇者不得好死”之類的話。沒辦法,隻好連著三天寫信道歉,道歉,再道歉。潘琳終於提出給最後一次機會,若再有愚弄之舉,便在全校公開貼出我的信箱,揭露我的惡行。我答應周末晚上在校園外的夢幻咖啡屋見。

走進咖啡屋,音樂很清新,一眼便認出了潘琳,戴著一副黑邊眼鏡,剪發頭。

互相打招呼,她說她叫潘琳,我說我叫小韓。然後坐下來喝咖啡,編故事。說到學校時,我問潘琳在讀什麼專業。根據我的感覺,我猜測她肯定數學係的,沒想到潘琳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是美術學係的。我突然有點擔心,因為苗圃就在那個係。

“你認識苗圃嗎?”我急忙問。

“認識呀,就是我們班的啊。”潘琳說著驚奇地看我,“你怎麼也認識她啊?”驟然間,我毫無緣由地尬尷起來,平時的令牙利齒一古腦兒去了“爪哇國”,仿佛做了什麼錯事似的,慌張中不知從何談起。結果在這種怪怪的氣氛中沒說上幾句話,她就閃爍著慌亂的目光告辭了。可是,我還是愣愣的,沒有緩過來。我分明覺得她有些眼熟,哪裏呢?唉呀,她不就是那沒戴黑邊眼鏡的女孩子嗎!和苗圃一起合過影的。我不知道以後還如何再見這個女孩,總之我是一輩子都不能讓我再見到她了,除非她遺忘了這件事情。如果讓苗圃知道我在學校公然“征婚”,那結局會是怎麼樣的呢,我不敢深想。

當時回到紅磚房,苗圃就跑來告訴我:“也不知道哪個混蛋,明為征友,實乃征婚,竟然把海報都貼到學校櫥窗裏了,半個學校的人都看到了。我覺得這家夥還真有點個性,不知道有沒有女孩子上當。”我本來想說:“其實那個混蛋就是我。”可我始終沒敢說出口。於是就附和著她說:“是啊,那家夥的腦袋肯定讓門擠了,否則怎麼會做出那麼愚蠢的事呢。”苗圃笑著說:“不過也能看出人家的魄力,敢在眾目睽睽下拋繡球。”我笑笑說:“啥年代了還玩這一套,現在的男孩,看上誰就直接追,追到手為止,誰還幹寫海報這麼古老的事啊。”苗圃說:“說明人家含蓄,有修養,想玩點浪漫。”我說:“要真浪漫,就在女生樓下點上一萬支蠟燭,擺成心型,然後再樓下撒一萬朵玫瑰,那樣才浪漫了,估計會更出名。”苗圃笑了笑,不再說話。我的心七上八下的,感覺好象剛剛做了一個荒誕又無聊的夢。

那以後,我倆誰也沒有見過誰。

緣本天定。人造之緣,就像光中飄著的線,一頭沒拽住就飄飛了。

四十八

冬天真的來臨了。西安的冬天讓我想起成都,那裏應該稍微好些吧。

紅磚房有些寂寞,我動輒就發脾氣,怨東怨西的,忽然才意識到,苗圃已經很久沒和我做那個事了。苗圃和以前一樣,從不表示什麼,好象我們從未有過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