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在紅磚房也常常會這麼想,所以,你以為和我在一起也會是爸媽那樣的結果,你懷疑我們的愛情,你不相信世界上有愛情,對嗎?”我低聲問苗圃。
“有點吧。知道嗎?我不想讓爸爸傷心,我是爸爸唯一的希望。”苗圃深沉地說。
“我理解你的,苗圃。我不會摔碎你的希望,因為你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說。
苗圃突然倚偎在我的懷裏哭了。我的淚也不聽話地落了下來。就這樣,我們望著星星,數著自己的心事,直到很晚了才依依不舍地道別。
躺在紅磚房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憂傷的音樂,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苗圃對我講的關於她爸爸媽媽的事情。我想苗圃是不幸的,然而對苗圃數次反常的做法我也漸漸理解。
自從父親和母親離婚後,苗圃開始憎惡她的母親,而始終默默地站在父親這一邊。但她卻明顯地感到父親喜歡母親比喜歡自己多得多,盡管父親為母親而漸漸憔悴、蒼老。父親也變了,開始洶酒,經常爛醉如泥的回家,經常與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後來經常夜不歸宿,這也是為什麼她離開成都而回西安讀書的原因,也是為什麼她能在紅磚房自由地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原因。苗圃轉校的手續都是她姨媽親手辦理的,她的姨媽是教育廳的幹事,苗圃說,姨媽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全由姨媽接濟的。我終於明白,大二的時候,苗圃為什麼帶著他四處借錢的原因了。
苗圃說,開始時她一直與母親進行著一場明爭暗鬥。她開始處處與母親作對,母親越是背叛父親,苗圃就越是對父親孝順,即使父親動手打她了,她也一聲不吭,毫無怨言。母親從來不顧家,苗圃就早早地學會了做家務,洗衣、做飯樣樣都會。我終於知道了苗圃為什麼在紅磚房裏像個主婦。苗圃說,母親性格開朗,愛說愛笑,而她就堅持不發一言,甚至有一次母親留了一頭飄逸的長發,而苗圃為了和母親賭氣,幹脆就剃了個男孩般的短頭發。苗圃說,遺憾的是在這場母女戰爭中,她是個輸家,她的逆來順受的孝順從沒有喚醒父親,更沒有博得父親的垂青,反而母親的叛逆洪水般地灌滿了父親的內心。直到父親和母親最終離婚。而她為自己固執的爭取了一次勝利,在法院幾次的協調中,她固執地選擇了父親。她想這回父親終於可以屬於她了,可是萬萬沒想到,離婚後父親徹底被擊垮了。
苗圃說,其實父親也很關心她,原因很簡單,她長得很像母親,漸漸發育成熟的她身上依稀留著母親的影子。由此可以看出母親在父親心中無法動搖的地位。她與母親一樣都是大眼睛,小巧玲瓏的鼻尖。尤其楚腰纖細的她,簡直就是母親的縮影。隻要母親不出現在她和父親的世界裏,她就是父親唯一的關切。可是,這種關係直到今天才徹底被打破。我想,也許這是因我而引起的,如果不是我過生日,如果我沒請苗圃來,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為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苗圃想起了那件花格子裙子。她打開衣櫥,取出了當年母親的一條短裙。苗圃對著鏡子穿上裙子,在鏡子前不停地轉,她發覺自己比當初的母親漂亮多了,這件裙子穿著正合適。苗圃說,當時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讓父親看看,她想父親如此喜歡母親,也一定會喜歡她的這身打扮,一定會很高興。
沒想到父親看到這件裙子就變了臉色。父親惱羞成怒,一步一步靠近她。苗圃本能地往後退,結果被地上的小板凳絆倒在地上。父親發瘋班地猛撲上來,雙手死死按住苗圃,接著就甩了苗圃幾耳光。
“不要臉的小騷貨!我叫你望外跑!我叫你往外跑!”父親一邊打,一邊惡狠狠地罵著,隨後就用力撕扯苗圃的裙子。苗圃滿臉淚水,沒有任何反抗,那條鮮豔的裙子轉眼變成支離破碎的殘片,苗圃那如脫了繭的幼蟲,通徹透明的胴體就暴露在父親的麵前。父親被怔住了,因為他忽然注意到了苗圃的神情,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一點抗拒。苗圃說,其實父親也試圖征服母親,可母親從來就沒有屈服過,暴露給父親的永遠是母親厭惡和鄙視的神色。而苗圃卻不一樣,她睜著大眼睛,澈亮如水,雪白的胸脯顯得特別突出,隨著輕輕的呼吸起伏著。
“你!你為什麼不反抗?”父親的嗓音沙啞,厲聲地問著苗圃。她看到父親的眼裏有了一點淚光。苗圃雙手捂住臉嚶嚶地哭著。
“這是媽媽欠你的,你把它拿去吧,我不會怪你的!”苗圃平靜地說。
父親大叫一聲,頹然地站起身,奪門而出。苗圃說,她當時不反抗,是因為不想讓父親傷心,不想讓父親想起母親,不想刺激到父親那根本來就一觸即發的神經。她知道父親是愛他的,不會對她不好。苗圃說,在去飯店的路上,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因為她根本就無法將心如槁木的父親從頹廢墮落中拉回來,她徹底失敗了。
那一夜,我哭得一踏糊塗。我想,我真的是錯怪苗圃了。
爬起來
是一種難以忘卻的過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