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代表小資生活的北京三裏屯酒吧街還是外國人一統天下的聚集地,清華南門的雕刻時光也隻是個剛剛營業的無名酒吧。10年之後,小資已過上了小私生活,在那裏燈紅酒綠。
“中國將用10年時間走完資本主義文明50年的發展道路。”美國著名經濟學家克魯格曼曾在世紀之交這樣預言未來的“中國世紀”。的確,這是一個連我們國人自己都幾乎來不及回看,難以去回憶的滄海桑田般的變遷時代:
在家裏,中國人已經習慣用淘寶購物;在路上,用iPhone聊天;在單位,用微博寫作;在車上,用iPad讀書。擔任北京一家外企公關總監的王曉莉這樣概括自己平日裏的生活半徑:隻要動動手指,不出門而知天下事,這完美地詮釋了科技對於人們生活的改變,也道出了當下國人對網絡的嚴重依賴。在這個時代,我們無法想象,沒有了網絡,我們是否還能生活?即便能生活,這生活還是否有滋有味?10年之間,當一場與手指有關的科技風暴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時,恐怕10年前那些關注天涯論壇和個人電腦的人的生活和現在相比,又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說起21世紀頭10年,最大的改變之一便是我們運用手指方式:從PC時代走向後PC時代。用蘋果的軌跡來概括過去10年間科技對國人生活的影響可謂再合適不過:10年前的蘋果隻有iMac個人電腦,而10年後,他們用iPod改變了音樂,iPad替代了報紙,iPhone定義了手機。
2000年,在iMac出現以前,人們認為蘋果電腦的價值已經淪落到了一個可笑的地步,蘋果即將消亡的傳言開始流傳。而iMac確實拯救了蘋果。重生的喬布斯依靠iMac給蘋果重新樹立了美學風格和用戶體驗,而不僅僅是性能和力量。隨後的iPod則延續了這一風格,以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激發令人眼前一亮的靈感,甚至改變了唱片業的生存方式。
然後,就是被認為是過去10年間最偉大的科技革新——觸摸屏的誕生。它服務於兩個劃時代產品:iPhone和iPod。蘋果方麵提供的數據顯示,迄今為止,他們總計售出了7370萬部這種智能手機和750萬部平板電腦。“這就像是移去了你和你的數據之間的設備障礙。那些你以前不得不去打交道的東西,現在已經不必再管了。”科技分析公司Enderle Group總裁安德魯評論道,“你直接就觸摸到了那些數據本身。這是一個巨大變化。”
這就是所謂“後PC時代”,喬布斯將其發展比喻成小轎車取代卡車的曆史進程。“PC的地位將變得和卡車相似。現在我們在很多地方還都可以看到它們,它們仍然有自己相當的價值。可是,歸根結底,使用卡車的人隻是全體人群的若幹分之一。”喬布斯表示,“這樣的變化或許會讓一些人感到不安,比如你我這樣從PC世界當中走來的人。我們之所以感到不安,是因為我們很長時間以來已經習慣了和PC作伴。”
除了手指點擊的方式,我們點擊的內容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2000年11月27日,天涯社區的第一個論壇版關天茶舍正式開張。首任斑竹為北大學人老冷,關天茶舍的名字出自陳寅恪的七律《挽王靜安先生》中的“吾儕所學關天意,並世相知妒道真”詩詞。關天茶舍首批活動的十個ID:墨非、水之湄、老冷、納蘭容若、islandman、夏萱、種桃道人、翼之美、小靜、畫眉鳥。此後的多年間,這裏相繼捧紅了慕容雪村、芙蓉姐姐以及《明朝那些事兒》等等,以至於許多人發出一周不上天涯就落伍於時代的感慨。而如今,我們隻能在微博裏懷念那些曾經活躍於天涯的編輯、斑竹、管理員,而其中的十大金剛如今早已遠離天涯。
還記得徐靜蕾嗎,曾經的博客女王?不,現在的粉絲們隻記得姚晨,那個總在不停發出聲音的“圍脖女王”。到新浪微博看一看,這裏幾乎雲集了所有的明星和名人,韓寒的一個“喂”就能引發萬人圍觀。微博這個超新媒體,正把曾經火爆一時的全民偷菜變成了上個世紀的時尚,甚至連自己的老大哥博客也一同拍死在沙灘上。
奢侈品消費的平民化之路。清晨時分,紐約第五大街上空無一人,穿著黑色晚禮服,頸上掛著仿真珠寶項鏈,打扮入時的霍莉(奧黛麗?赫本)獨自佇立在蒂凡尼珠寶店前,臉頰緊貼著櫥窗,以豔羨的目光,觀望著蒂凡尼店中的一切……
當年,《蒂凡尼早餐》被搬上中國的銀屏時的這經典的一幕,並未被大多數中國人理解。人們不理解,生活得如此狼狽,身無分文的女主角,為何心心念地想著一個自己並不熟悉的、價值不菲的配飾,難道戴上它,就能吃得好,穿得暖了?如今,眾多背著LV、用著Chanel、戴著Cartier飾品,擠著地鐵的中國年輕女性,對電影中女主角的行為,相信已經有了更多似曾相識的共鳴。
劉雯是一位年薪不超過10萬的中國白領,腳踩Céline的鞋、拿著LV的包包。然而,在光鮮的外表下,她每天隻能擠地鐵,一些不必要的飯局也是能免就免,省下錢來就是為了購買心愛的奢侈品。在她看來,購買奢侈品,是一種對於生活態度和品質的追求。“相比那些名貴套裝來說,買一個包可以天天用,背好多年都不會過時,而且挎上後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特顯檔次,我覺得這是最劃算的奢侈品消費了”,劉雯如是說。
10年前,大多數中國人心中並沒有奢侈品的概念。相對於無人知曉的商標,那些超出正常服飾價位不少,且有名有姓有廣告宣傳的品牌,通常被稱作“名牌”。而中國人熟知的國外“名牌”,多是停留在皮爾?卡丹、華倫?天奴、花花公子、阿迪、耐克等之間。今天為人熟知的真正奢侈品品牌,如LV、Cartier、Ermenegildo Zegna、Gucci、SalvatoreFerragamo、Hermès、Versace、Chanel,早已蜂擁進入中國廣闊的市場,但在當時卻鮮為人知。
如今,這些多得數也數不過來的國外品牌已經在很多中國人腦海中深深烙上了一切美好的字眼。而《穿PRADA的女魔頭》《欲望都市》等熱門影片,也在鏡頭的匆匆轉換之間,讓世界頂級名品服飾、化妝品、汽車一一登場,秀出一個活色生香的時尚的 “主流世界”。一時間,中國白領、中產階層以上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成了對品牌的崇尚、解讀和趨之若鶩,這也從某種程度上強烈引領著他們的消費生活急速改變。在中國越來越多粉絲的瘋狂追捧下,奢侈品在中國的銷售節節攀升,奢侈品店也在接二連三地開業。就連國際著名奢侈品品牌的當家大師,也不遠萬裏地來為自己品牌在中國的發展當起了“拉拉隊長”。
Chanel(香奈兒)的卡爾?拉格菲爾德便是少數幾個第一批來到中國內地的頂尖設計師。當天,卡爾依舊是符號化的裝束:馬尾辮、墨鏡、手套、折扇、H&K襯衣和Dior Homme外套,據說,這身打扮他仍花了兩個小時。此次,他是為了推廣Chanel的高級定製禮服。他熱情介紹Chanel首創的一種服務——“飛翔的裁縫”:隻要客戶需要,不管其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Chanel的裁縫隊伍即刻飛到客戶家中為其量體、裁衣、試衣、修改,免得顧客多次飛到巴黎勞心費力,並替顧客省了費用……
據世界奢侈品協會統計,2004年,中國奢侈品消費為20億美元,到2008年中國人的奢侈品消費已達到80億美元,2010年已經突破200億美元,消費人群達到總人口的13%,年增長率在20%左右。即便在2008年金融危機到來,奢侈品市場遭遇“寒流”之際,中國市場依然逆風飛揚,表現不俗。2009年,中國的奢侈品消費總額首次超過美國,僅次於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奢侈品消費國,預計未來5年的某個時點,中國奢侈品消費額將躍居全球首位,成為最大的奢侈品消費國。
如此振奮人心的數據擺在眼前,任是哪家身價高貴、“不食人間煙火”的奢侈品,也不會視而不見。短短的幾年,各個奢侈品牌的專賣店、旗艦店紛至遝來,搶占中國的奢侈品市場。而這種如火如荼的態勢更是造就了一批“死忠”的奢侈品擁躉。在奢侈品猛烈的浪潮襲來之時,中國人再也無法把目光從那些旖旎的精靈身上移開了。
從一線城市到二三線城市。2009年初,胡潤百富發布了《2009中國千萬富豪品牌傾向報告》。報告指出,中國富豪年平均消費200萬元,其中,名車、名表等奢侈品是最大花銷項目。報告還指出,中國52%的富人生活在北京、上海以外的城市,二三線城市居民對奢侈品的認知程度、消費能力也越來越高。未來,奢侈品在中國發展最快的不是北京、上海,而是成都、哈爾濱、大連、重慶、西安、無錫、溫州、寧波等二、三線城市。高盛投資銀行也預測,未來5年,願意消費奢侈品的中國人口將從4000萬上升到1.6億,二三線城市的人口是奢侈品業的主要支撐。
據業內人士透露,相較於一線城市,二三線城市廣告費用、人力支出、運營成本更低,價格競爭的程度也小得多,利潤空間反而更高。歐米茄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在全球隻有20家旗艦店,其中14家在中國,除了香港、北京、上海外,還在鞍山、溫州、昆明、大連等城市開設。而江詩丹頓也在寧波開設了旗艦店。在很多奢侈品牌看來,中國一線城市是品牌樹立形象的戰略要塞,而二線城市則將是深耕市場的製勝關鍵。
就拿無錫來說。無錫商業大廈Gucci專櫃開業當天,新店內摩肩接踵,人潮湧動,單店銷售金額令經銷商樂得合不攏嘴。LV八佰伴店開業當天,實現銷售額近200萬元,此後四天的日銷售額都搞達100多萬元。目前,每日穩定銷售40多萬元。為此,西班牙高檔品牌Loewe還特意將普通城市享受不到的成衣定製服務帶到無錫。
而寧波的消費能力,從奢侈品巨頭們的市場布局也可見一斑。寧波的LV專賣店是浙江首家擁有男女時裝和珠寶在內的旗艦店;Dior與Cartier均是該品牌的全係列店;而包括Dunhill在內的許多品牌,所設計出的限量款都會在第一時間於寧波上市。寧波已成為浙江乃至整個華東地區奢侈品密集度最高的商圈。
樂活我的生活。有人把2000年稱為“休閑元年”,是因為黃金周製度在這一年正式開始實行。從此,3個“黃金周”掀起的假日休閑熱成為中國經濟生活的新亮點。而10年之後的今天,“五一黃金周”已正式退出曆史舞台。原因很簡單,休閑已經撐起了我們日常生活的半邊天,不再需要假日的修飾,快樂生活的理念真正開始深入人心。
北京青鳥健身中心,這家年費高達6800元的高檔健身俱樂部如今已經擁有8萬多名會員;新建成的國家圖書館每逢節假日都坐滿了如癡如醉的閱讀者,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裏每天要接待讀者10萬多人,全年到館讀者超過3000萬;整個12月到旅行社谘詢海南自由行的客戶絡繹不絕,亞龍灣的一線海景酒店更是預訂到了春節。10年之間,休閑方式的變遷反映出了正在富裕起來的中國人在物質生活得到滿足的同時,開始講求生活品位,注重精神方麵的消費,追求舒暢、愜意的生活。
“社會發展的曆史表明,人類許多發明創造都與休閑密切關聯。懂得休閑是一種人生智慧,開發閑暇時間是發達國家社會進步和提高人的素養的一條重要途徑。在西方,休閑教育是一門必修課,而且幾乎是終身教育”,中國藝術研究院休閑研究中心主任馬惠娣說。
有錢、有閑是休閑的基礎。中國人民大學休閑經濟研究中心主任王琪延教授在日本電話接受《新華視點》記者采訪時說:“人均GDP達到1000美元時,就會產生休閑需求。2003年中國已步入這個階段。與此同時,從實行‘5天工作製’,到推出‘春節’‘五一’‘十一’3個長假,現在中國的法定節假日已達到110多天,這意味著城市居民一年中三分之一的時間在休假。因此可以說,中國已跨入休閑經濟時代的門檻。”
2001年,在國家旅遊局統計數據中,21%的中國遊客將新馬泰作為出境遊的首選;而10年之後,你可以從上海登上新西蘭航空,飛抵奧克蘭機場後,再轉機飛往大溪地首府帕比堤,重溫一條當年著名的法國畫家高更走過的路線。大溪地,這個“8”字型的島嶼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不再是好萊塢明星和歐洲王室們的特權之地,它正在成為中國人最新的旅遊目的地。波利尼西亞人的野性與法國女人的優雅在這裏完美結合。向往“在荒蠻樂園終老,在棕櫚樹間漫步、作畫”的“後印象派”畫家高更,就在大溪地找到了自己的藝術天堂。
當然,旅遊還遠不是休閑的全部。“小資”,一個10年前還隻屬於少數人的專利,如今已成為一種生活方式的象征:建立在一定的經濟收入和生活質量之上,喜歡去星巴克喝咖啡,他們帶著自己的便攜式電腦,在那裏一邊喝著咖啡,沐浴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溫暖的陽光,一邊在網上和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聊天,海闊天空。他們也經常光顧雕刻時光,欣賞馬爾克斯、卡夫卡或者村上春樹的小說,愛看《杯酒人生》、《聞香識女人》之類的晦澀電影,外語精通的人開始追捧純美式英語的大片。
運動、健身、知識消費如今已占據著城市居民家庭消費的大部分。北京零點調查公司對上海、武漢、北京、廣州、成都5個城市的消費調查發現,僅北京平均每個人一年用於體育健身的消費達到2888元,在5個城市中名列第一。數字顯示:1995年,中國城鎮居民家庭平均每人消費性支出為3537.6元,用於娛樂、健身、文化教育消費的支出隻有312.7元;而到了2010年,居民家庭平均每人消費性支出為8309.0元,而用於娛樂、健身、文化教育消費的支出已達到 16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