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少了?”
“其實大部分人的要求是能在原地安置。”
“這不太可能。永和公司也不同意。雖然安置點離中心是遠了點,可是房子質量我們是保證的。一期工程就是因為安置點問題,拖著。我們也不想二期工程成了這樣。既然大家都想換新房子,是不是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或者方法上有問題?”
王二保又拿了支煙,要點火,被老婆給搶去了。王二保憨厚地笑笑,說:“我聽說政府拆了幹部,還聽說那永和公司,要用些陰招來對付拆遷戶,要真這麼搞,就越來越難,越來越沒人心了。”
“陰招?誰說的?”胡吉如一驚。
“吳剛他們說的,說很快了。胡書記,不會吧?”王二保又想拿煙,老婆卻不給。胡吉如從自己口袋裏拿出包煙,遞給王二保,“這煙你抽著。我咽喉痛。”
王二保要推辭,胡吉如將煙放在了桌上。王二保老婆卻道:“這煙又不能當飯,胡書記,你要是真這我們二保好,就想辦法讓我們的油條店開了。不然這缺失,誰來賠啊?政府又不賠,我們……”
“你放心。政府會補助的。”胡吉如出了王二保家門,老街上一片燈火,他沿街慢慢地走,那些低矮的關著的窗子裏,似乎能聽見人語。老街也確實老了,他走著走著,路就斷了。街麵上都是積水,他先並不知道,一腳下去,竟然有尺把深。他趕緊縮回腳,沿著來時的路,返回了。
鮑書潮話一說完,胡吉如就撓了撓頭發,說:“這拆遷可真是……鮑縣長哪,我怕我們會因此被人罵了啊!”
“罵?不早就罵了。既罵之,則安之。還得幹哪!特別是當前情況下,你一停下,政府以後的工作還怎麼做?所以,吉如啊,這事一定得擰緊了,不能鬆。你我責任重大啊!”
“我也知道。可現在。大部分拆遷戶都不動,這怎麼辦?總不能去強壓著讓他們簽協議吧?”
“關鍵還是一些人在裏麵起哄。想拖著,逼我們給高價錢。越是這樣,越得堅定。你打電話讓李天行過來。”
胡吉如站在門外,朝著永和公司的辦公室喊了聲:“李總”,辦公室有人出來說李總出去了。胡吉如說打電話讓他過來,說我和鮑縣長在等他。
李天行過來後,一見到鮑書潮,就問:“協議簽得怎麼樣了?我們可急著開工。”
鮑書潮說:“難哪!找你李總來,就為這事。那天葉總來,我也跟你談過。看來,要請李總出麵,做做拆遷戶的工作了。”
“哈哈,我們做工作?我們向來是不做工作的。拆遷是政府的事。不過,既然鮑縣長說了,我們可以出點力。”李天行向著胡吉如道:“這個,還得胡書記支持。我們可能要請些人。有些事,您睜隻眼閉隻眼就行了。”
“你們想……”胡吉如問。
“沒事。我們的做法,在其它很多地方都做過了。效果好。現在的老百姓哪,你不能跟他太民主,太民主了,你就沒法做事。對付他們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硬來。我們硬來,政府這邊再來點軟的,事情不愁著解決。”李天行說得輕鬆,胡吉如聽著心裏卻打鼓。這不就是王二保說的那話嗎?難道真的……
鮑書潮笑道:“哈哈,我知道李總有辦法。政府這邊工作繼續做,你們公司按你們的方法搞。兩結合,目的都是一樣的嘛,就是要盡快完成協議簽訂。真要到了最後一兩戶,我們再下力氣強攻。”
“我們可能得從外地調些人來。鮑縣長最好還得給公安說一聲。不然……”
“好,我負責說。但是,你們也得注意分寸。”
晚上,鮑書潮、胡吉如,和李天行一道,到亞太風情館喝酒。喝完正要出門,迎麵碰上了錢衛中。
錢衛中一定是醉了,身子搖搖晃晃的,像隻笨熊般直往鮑書潮衝過來。鮑書潮用手攔了,說:“老錢,醉了吧?”
“我……沒醉!鮑縣長,我沒……沒醉!”錢衛中向後麵喊著,“蘭妮兒,我沒……醉是吧?”
蘭妮兒站在老遠的樹影裏,這會兒見錢衛中和鮑縣長他們一塊,更不敢往前了。胡吉如扶了錢衛中一把,說:“老錢哪,醉了,就快回去吧。我讓車送你,好吧?”
錢衛中往前躥了下,身子幾乎要仆倒,嘴上卻在說:“你……你胡……胡吉如,算個逑?我……我沒車是吧?我……我有車,有車!老子有車!”
鮑書潮轉過身,上了車。錢衛中卻跟了過來,身子倚著車門,含糊著:“鮑……鮑縣長,你得保……保我!不然,老子要是……要是出了事,誰都……誰都跑……不了!”
保安已經過來了,胡吉如說:“快將他送去休息。太不成體統了!”
兩個保安架著錢衛中往客戶那邊走去,錢衛中嘴裏還在說著,含混不清,卻連綿不斷。鮑書潮黑著臉,胡吉如道:“鮑縣長也別生氣。喝醉酒的人,就說胡話。李總哪,晚上還有別的活動安排吧?”
李天行說本來準備在亞太風情館的,但這裏人多,我們還是換個清淨的地方吧?
胡吉如說那就隨你,最近煩惱的事多,是得放鬆放鬆了。
“五一”長假前,雨停了,天氣也格外地好。到了“五一”當天,湖東的大小機關,都正式進入了假期。而在老街的居民們,卻進入了一個他們誰都不曾相信的惡夢之中。
一大早,街上就傳來大呼小叫聲:“快來人哪,這兒到處都是大糞。”
那邊,有人喊著:“這兒也有。不是大糞,是垃圾!”
“還有呢,這兒也有!都在門前,有的有窗子底下。這是誰造的孽啊!”
“誰造的?還不是拆遷辦搞的。早就聽說了,真地來了。這不是逼我們嗎?”
“我們去報警。”
到了上午,老街幾乎都被惡臭味包圍著。居民們報警了,公安說這事他們沒法管,找城關鎮。城關鎮放假了,鎮政府裏除了兩個值班的,沒有一個領導。再到縣政府,也是一樣。“五一”放假。
居民們一下子明白了,這時間選得有水平。正好趕上假期,你找人都沒辦法找?而且,這些東西都是晚上運來的,沒人看見,也沒憑證,你也無法斷定是誰搞的?僅僅是懷疑,也沒用。你盡管懷疑,可是惡臭還在。這才叫真正地陰毒啊!
吳剛和饒曉天也過來了,老街的惡臭味,嗆得他們差一點吐了。很多人家幹脆關了門,吳剛對饒曉天道:“他們動手了。好啊!我吳剛也在道上混了幾年,我就怕他們不動手。這一動手就好了,饒館長,我們得拍下來,留個證據。”
饒曉天說:“太讓人氣憤了。得拍!而且,我得發到網上去。”
到了黃昏,老街居民們用自來水管將老街徹底地衝了一遍。但惡臭氣味還是在空氣中飄蕩。饒天老先生站在門口,長髯因為生氣而抖動著。
“這……這還是共產黨的天下嗎?”饒老先生說話都有些顫抖了。
旁邊有人道:“當然是共產黨的天下。不過,做這事的人,卻不像是共產黨的人。一定是永和公司幹的。那個什麼李總,一看就像個黑社會。”
“也不一定。就是那姓李的幹的,他也沒這麼大膽。一定是有人同意了。”
“得找縣長。”
“縣長不也一樣?都放假了。”
饒天老先生聽著,搖搖頭。回到家,他展開宣紙,寫下了四個大字:
民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