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冷?裹著狐皮大氅(3 / 3)

“這我不管!”馬步青昂著頭,又重重地坐回了太師椅。

午夜。裹在濃重的黑色幕帷之中的武威城,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馬蹄扣打著石塊,飛濺火花,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夜的靜寂裏顯得格外陰森可怖。戰馬三五成群通過城中的陋巷小街,向坐落在東關的蝴蝶樓狂奔而去。

馬步青正舒舒服服躺在一位姨太太的被窩裏做著美夢。一陣急促的“報告”和敲門聲驚醒了他。平時,不是特別緊急的事情,沒有人敢半夜驚動他。

“師長!紅軍在虎豹口強渡!”副官雙腿立正麵對著他,“河防前線韓起祿旅的急電。”

馬步青滿臉惱怒和恐慌,半臥著接過電報:“中和堡失陷,紅軍全部渡河,韓、馬兩旅全部衝散,失去聯係。”這個消息來得這麼突然又這麼糟糕,猶如當頭一棒,打得他暈頭轉向。馬步青眯著眼睛,從牙縫裏擠出一些隻有他自己才懂的話語。他乜斜睡眼,極力作出一副臨危不亂、指揮若定的神態。

就在10月23日,騎五師騎兵第二旅旅長韓起祿曾由河防前線致電馬步青:“防務嚴密,萬無一失,黃河天險,絕難飛渡,一切有我負責,師長可高枕無憂。”

馬步青一邊慌慌張張地扣著軍衣紐扣,一邊急匆匆地從二樓走下來,皮靴踏著木製樓板橐橐直響。幾個穿紅著綠的姨太太看見馬步青天不亮從樓上下來,個個瞠目不解,急忙從攤著麻將的方桌邊立起向他圍過來。她們一看馬步青那沮喪的臉色,嚇得斂起媚態,屏聲靜氣地站住了。

馬步青剛剛跨出樓門,身上不由打了個哆嗦。一位姨太太急忙抓起狐皮大氅走到他跟前。馬步青伸出胳膊把大氅穿上。

外麵天已亮起來,馬步青心緒卻更加黯淡。汽車穿過窮街陋巷,經過凹凸不平的道路,駛出東門,又拐向正西,向騎五師師部滿城駛去。滿城修築於1837年,城高數丈,是清朝旗兵駐防的營房。因滿城修築時間大大晚於武威城,因此當地群眾把武威城叫舊城或老城,把滿城叫新城。

馬步青下車走進司令部,裏麵的軍官如熱鍋螞蟻混亂一團。無線電台及幾個破舊電話機,正不停地呼叫著前線指揮官。馬步青進來,頓時鴉雀無聲。參謀把一份份電報和報告遞到馬步青手中。馬步青看也沒看就甩到桌子上,他臉色陰沉,背著手,繞著放在大廳中央的長條會議桌,不安地走來走去,簇新鋥亮的馬靴踏著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以低沉而粗野的聲音發出命令:“給老子接馬廷祥。”

馬廷祥是騎五師參謀長,前不久被馬步青任命為前線作戰指揮官,由他坐鎮設在大蘆塘(當年的景泰縣城,今景泰縣蘆陽鎮)的前線指揮部,協調四方,指揮部隊,意圖以逸待勞,迎擊渡河的紅軍。此刻,馬廷祥正在往回逃奔。他是在北灣獲知紅軍渡河消息的,震驚之餘,這個平素以凶狠勇猛而被騎五師內部稱為“悍馬”的前線指揮官,首先想到的便是“逃”。他的確很幸運,在他逃離北灣的當天,紅三十軍一部便突破北灣防線,並迅速截擊潰逃的河防部隊。馬廷祥從北灣乘車逃跑,汽車拋錨於途中。這匹“悍馬”一怕被紅軍截擊,二怕貽誤指揮第二道防線阻擊紅軍的戰機,便棄車徒步急奔大蘆塘。一路上,心中焦躁,口內幹渴,逢水就喝,逢果園就吃,以致途中瀉肚拉稀。跑出20多公裏後遇到正向北灣增援的騎兵營,當即令其停止前進,拉過騎兵的一匹馬,於當日深夜趕往尾泉步兵旅馬進昌團,匆匆給韓起祿留下一紙書麵命令,便乘專程來接他的汽車,縮回大蘆塘指揮部。

馬步青終於在馬廷祥逃到大蘆塘時,和他恢複了電訊聯係:“速收聚各旅,重整防務,決阻紅軍北進。並望赴寺兒灘一見,議今後作戰行動。”“我丟兵損將,敗不成軍,愧對上司,無顏再見。”馬廷祥懊喪氣餒,拒絕了在寺兒灘和馬步青見麵。

馬步青和馬廷祥都把希望寄之於尾泉、腦泉一帶的第二道防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