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裏能建立根據地嗎?(2 / 3)

這裏能建立根據地嗎?創建根據地,離不開兩個基本點:一是消滅敵人,站穩腳跟;二是發動群眾,建黨建政。西路軍麵對優勢敵人的不斷圍攻,要建立根據地,顯然力不勝任;而且一屁股蹲下來,也就失去了戰場主動權。敵強我弱,外線作戰曆來強調靈活機動,這是保證作戰主動性的有效手段。紅一方麵軍長征時,中央軍委於1935年2月16日發出特別命令:紅軍必須經常轉移地區,有時向東,有時向西,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而唯一的目的是為了在有利條件下求得作戰的勝利。這個特別命令幾乎成了長征後期的口號,使紅一方麵軍贏得了作戰主動權,從而獲得了長征的最後勝利。可惜的是,在西路軍問題上,中央忽略了外線作戰、戰役戰鬥的速決原則。

這裏的地形也難以建立根據地。河西走廊是一條“弄堂”,永涼一線地處走廊蜂腰部。南臨終年積雪的祁連山,祁連以南又是大阪山、大通山、宗務隆山等大山;北依龍首山和浩瀚無垠的巴丹吉林和騰格裏沙漠。走廊平川幾乎沒有回旋餘地,甚至沒有護衛,僅有的屏障就是星星點點的土圍子和戰士僅有的槍上刺刀和少得可憐的子彈、手榴彈。

可是,陳昌浩對建立永涼根據地滿有把握,勁頭十足。幾天前,涼州以南寨子的小土屋。一盆炭火旺旺地燒著,火光照紅了紙糊的早已破爛的木格窗。徐、陳圍著炭火盆,邊烤火邊爭論,誰也說不服誰。陳昌浩認為形勢大好,馬家軍被基本擊潰,能在永涼建立根據地。當陳昌浩滔滔不絕地談論時,徐向前幾乎難以保持平靜。他火冒三丈地說,什麼叫“基本擊潰”?基本擊潰敵人有個標誌,就是我們轉入進攻,敵人轉入防禦。現在恰恰相反,敵人在進攻,我們在防禦。

“你這是右傾!右傾!”陳昌浩一拍桌子叫起來。

“我是右傾?你才是昏了頭呢!”徐總指揮站起來,也拍了桌子。

陳昌浩把徐向前的正當憂慮視做近似破壞,認為徐是“右傾機會主義”觀點,準備召開軍政委員會向徐“開展鬥爭”。後因軍政委員會有人反對,隻好作罷。爭來爭去,陳昌浩拿“尚方寶劍”壓人,他是軍政委員會主席、政治委員,有最後決定權。徐向前拿他沒有辦法,就說:“你說能建立根據地就建立吧!給部隊作動員,我可以照你的口徑去講,但保留自己的意見!”徐、陳共事多年,從來沒有紅過臉,可是這次破了例。徐向前一鍋接一鍋地吸著旱煙,瘦削、嚴肅的麵孔四周白煙繚繞。

徐、陳都是在艱苦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他們都習慣於蔑視各種困難。這次兩人發生分歧,陳昌浩犯了一個可以理解,但難以原諒的錯誤。戰場實際紛紜複雜,千變萬化,許多重大問題要靠身臨其境的前線指揮員隨機應變,果斷處置。對於一支獨立作戰的軍隊來說,指揮員能否根據作戰任務和戰場情況,機斷專行,靈活製敵,往往能對戰局發生決定性的影響。“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的就是軍事指揮上的機斷專行。陳昌浩是西路軍軍政委員會主席、政治委員,對西路軍的行動能最後“拍板”。但此時,他身上有著某種執拗、冰冷的違背他自己本身的東西在折磨他,這幾乎是無法解脫的。陳昌浩曾是張國燾的追隨者,一度支持過張國燾的分裂主義,犯了錯誤,包袱沉重,不易解脫。他曾向徐向前流露,南下的事,共產國際肯定對四方麵軍另有看法,為了四方麵軍的前途,今後應唯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的意見是從。陳昌浩勇於改錯,無可厚非,但在西路軍期間,他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自始至終以緊跟中央,回到正確路線上自居,簡直到了翹首望天、一切唯上的盲從地步。至於敵我力量對比如何,戰場實際情況如何,哪些行不通的指示應向上級反映,哪些事關全局命運戰局勝負的問題需要機斷處置,他則置之腦後,不敢從實際出發獨立判斷情況下定決心,結果是作繭自縛步步被動,使西路軍失去戰機,直至不堪收拾。

李先念等對蹲在永涼地區不進不退也很有意見,他對陳昌浩說:“在這裏東不東,西不西,等著挨打,怎麼行?要東去,我打先鋒;要西去,我也打先鋒!”

陳昌浩說:“你懂什麼?多嘴!”

徐總指揮站立城頭極目遠望。澄澈的天空,天空下那發光的石頭,沒有蒼苔點染,沒有潮氣浸潤。一隻餓鷹在空中盤旋,俯視著冷淒肅殺的空曠荒野,撲扇幾下棕褐色的闊翅,向遠處遁去。節令已是冬初,天氣越來越冷,空氣好像凍結了,凝固了。失群的孤雁哀聲不絕,急切而淒涼。這聲音撩撥著徐向前的心緒。

徐總指揮無法拋開時刻縈繞在心頭的問題,他所關心的是西路軍的全局及許多必須解決的有聲有色的細節,即軍事家們所稱的“運籌問題”。這個問題還稱不上戰略問題,但又大大超過了一般的戰術問題。步下城頭,回到指揮部,徐向前起草了一份電文,向中央反映情況。這份電報發出時間是1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