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匠楊德成――
我家原在永昌縣城東街靠近東城牆的榆樹街門。
1936年農曆十月初五。中午,從東城門進來幾個陌生的外地人,偵察打聽縣城內國民黨的軍隊、民團、政府人員以及官吏們的逃跑情況後很快離去。當時,人們未加注意。下午,人們傳說很久的紅軍隊伍忽然來了。數百名城內外的群眾自發集結於東門外武家油坊、財神樓,跪的站的迎接、圍觀紅軍進城。紅軍騎兵見到道路兩旁的人們,立即下馬,扶起群眾。人們對紅軍的第一個深刻印象就是待人熱情和藹、軍容整齊、軍紀嚴明,其次是衣著單薄破爛。
紅軍進城以後,當晚大部分宿營在車馬店、油坊、廟宇等公共場所。第二天陸續到來的部隊人多勢眾,縣城內外各家各戶住得滿滿的。住在群眾家裏的紅軍指戰員總是讓老百姓睡在炕上,他們擠住地鋪。老百姓第一次看到了紅軍是一支好軍隊。
紅軍雇請了縣城七八家皮坊的皮匠為紅軍做皮活。我的父親楊瑞和我等十餘人被雇請,集中到我家拾掇攤子做活。盛器不夠,我們在紅軍的帶領下到喬家油坊抬來了七八個盛油用的大木桶,連同我家原有的四隻木桶用來泡羊皮。皮張缺乏,紅軍向縣城內外各店鋪和地方群眾購買,後來也有從鄉村地主家征集的。絕大部分是趕來地主老財的羊群宰殺後,羊皮剝下送給我們加工,羊肉供給部隊食用。
我們這一處的主要任務是承擔泡、熟、鏟幾道工序。生皮加工為半成品後,再移交到設在倉門十字處張維高院內的供給部的縫紉工廠,由紅軍工人承擔縫紉。我們這些工匠日日夜夜熟皮,連續幹了一個多月時間。僅我家一處,共加工半成品羊皮2000餘張。當還有兩三百張羊皮的時候,紅軍開始撤離縣城西進。紅軍走後,馬步青部祁明山旅進城。有人告發,說我父窩藏了紅軍的羊皮,遂將父親抓到“複成功”店鋪,懸梁吊打,羊皮也被抄走。因以前與商會會長王瑜(字子敬)有點私交,多年來我父給王家店鋪做皮活,經王斡旋向敵人說情,方才獲釋。
羊倌毛長林――
1936年,我們兄弟倆從毛卜喇來到紅廟墩謀生。哥哥毛培榮憑嫻熟的皮匠手藝走家串戶做皮活。我先在南泉地主陳世堂家放羊,後來又去水磨關的地主王中倫家放羊扛活,糊口養家。
紅軍的宣傳吸引了我,從此摔掉了地主的放羊鞭,在水磨關上參加了正在組建的村政權及青年隊的工作。
隆冬的河西走廊,天寒地凍,然而絕大部分紅軍指戰員穿著單衣。紅軍總供給部為了盡快使部隊每人能穿上一件禦寒的皮衣或背心,準備雇請一批皮匠,協助紅軍縫紉工廠完成這一艱巨任務。水磨關村政權領受任務後,成員們到各村各莊雇請工匠20多人,其中我哥毛培榮也受雇請,全部集中到水磨關王家東新莊紅軍縫紉工廠做工,夜以繼日熟皮、裁剪、縫紉。人手還不能滿足需要,我也受抽調。我哥還從家中叫去了嫂子當幫手,還有其他幾名家在附近的工匠也從家中喊來家屬幫忙。為了盡快完成任務,又動員了水磨關一帶許多家庭婦女幫助縫羊皮帽。這批工匠人員每天可做成長短皮衣、背心五六十件,皮帽40多頂。月餘時間縫皮衣、背心2000多件,皮帽1000餘頂。盡管活苦累一些,但總算解決了一部分紅軍的禦寒冬裝。每當一批皮衣做成後,領發的紅軍人員都說些感謝的話,我們每個人內心有著說不盡的喜悅和高興。
我們這些工匠每天和紅軍人員吃在一起,受到紅軍的關懷和照顧。每過幾天,供給部的負責幹部帶領工匠和幫手們,去到地主王中倫的糧倉裏背糧食,作為為紅軍出力的報酬。
縫製皮衣,需要羊皮,來源有兩條途徑:一是向群眾購買;二是發動群眾進山趕來地主老財的羊,這是羊皮的主要來源。僅我所了解,在水磨關範圍內,群眾配合紅軍人員趕來地主放牧在山中的羊約兩三千隻。不僅籌集了大批羊皮,還為永昌境內的部隊提供了肉食。紅軍了解到我曾給地主放過羊,要我帶領去趕羊。我痛快地接受了任務,先後兩次進山趕羊。第一次由兩名紅軍武裝保衛人員掩護,和其他兩名群眾一起到地主陳世堂在五溝山中放牧的羊群裏挑選了膘肥個大的羯羊200隻,在水磨關宰殺了。第二次又到地主王中倫在南山的羊圈裏趕來250隻,150隻送往縣城,100隻留在水磨關。我參軍失散回來,遭到審訊拷打,地主王中倫逼我招供帶紅軍趕了他的羊。
我們做皮活時,還見到紅軍供給部兵工廠雇請了地方鑄、鍛、鐵工20多人,集中在王家西新莊、陳家鋪院等處,協助紅軍工人鍛打三棱長矛和馬刀,鑄造馬尾手榴彈殼。當時金屬材料缺乏,村政權配合紅軍人員到群眾家中搜集廢銅爛鐵。群眾也主動向紅軍捐助了不少生鐵、熟鐵、製錢等金屬及一部分火藥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