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她用殷紅的血播種(1 / 2)

西路軍麵對荒原落日,雷霆般地迎擊強悍的敵人。在他們的身後,渾黃遼遠的大地上,是一串曲線剛勁的腳印,是一首蒼茫的詩。

霜鋪大地,這銀白色的冷峻,在陽光撕裂遠方雲翳的前夕,顯示出一種鐵硬的意誌來。

西路軍政治部所屬前進劇團,在紅九軍武裝班引導下,從永昌出發去東寨慰問紅九軍軍部。前進劇團於1933年1月在川陝革命根據地通江縣成立,是紅軍時期為數不多的幾個文藝團體之一。著名戲劇家李伯釗擔任過劇團的領導,廖承誌、朱光等參與過劇團的工作。要在以往,隊伍中一定傳來清脆的吟唱,這是團員們行軍時哼的歌。歌聲自然悠揚,撼人心弦。那憋足了氣的嗓音回蕩山野,荒草與野花也微微抖動。可是今天,隊列裏沒有往日又唱又笑的歡樂氣氛,由於紅九軍失利,大家心情沉重。

劇團教導員廖赤見像往常一樣,走在隊伍的前麵。廖赤見,安徽金寨縣湯家彙小街人。1929年入學就讀,後參加童子團,任大隊長;1930年春,15歲的她任赤南縣蘇維埃政府新劇團負責人,同年秋,任紅一軍政治部宣傳隊隊長;1931年冬,任紅四方麵軍政治部婦女宣傳隊隊長;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二年5月轉入中國共產黨;曾任少共川陝省委青婦部副部長、少共省委常委;1935年初,任川陝省蘇維埃工農劇團第一團指導員。此時,她剛滿21歲,可是參加革命已經七個年頭了。她曾扛著樂器,背著背包,邁動一雙裹著綁帶的腳,越過千山萬水,從鄂豫皖走到川陝;她曾唱著歌,渡過嘉陵江,唱著歌爬雪山過草地,跋涉在長征路上;今天,她又把一串重重的腳印,嵌進鋪滿白霜的絲路上。望著渾黃、蒼涼、雄奇、崇高的西部大天幕,她感到那逝去的歲月猶如一片煙雲從頭上掠過。

廖赤見短暫的童年是昏暗的。寒冷、饑餓、疾病好像斜長的影子一樣,寸步不離地跟隨著她。母親還年輕,臉上已經起了皺紋,好像疲憊的老馬一樣,小孩子抱在手中,還有一群牽著她的衣襟。這是舊中國最平常的勞動婦女的影子。父親一輩子給人家幹活,力量都用盡了,可總是窮。困頓的童年更能使人成熟,使人堅定。曾任川陝省委婦女部長的劉毅這樣回憶廖赤見:“1933年3月8日,我們步行到了川陝省委所在地通江縣城,參加了勞動婦女的光榮節日――‘三八’紀念大會。當時的接待員是看著隻有十三四歲的廖赤見同誌。別看她年紀小,可這個安徽人已是走過幾個省,演了無數場新劇的老革命了。她懂的革命道理多,也很會講話,對我的啟發很大。我原是個家庭婦女,見了男人就得低著頭,不敢在人前說話,被選為宣傳委員,就得向群眾宣傳。我暗想,人家那麼小的年紀樣樣行,為啥自己就不行?我決心學,學文化,學講話。”

廖赤見從晨曦中走來,哪裏是她的起點?她向晚霞走去,哪裏是她的終點?

八月桂花飄滿林,

打雙草鞋送親人。

窮人隻有一條路,

穿起草鞋當紅軍。

隊伍中終於有人放聲高唱,悠長而高亢的尾音融進了四野沉睡的荒原。廖赤見感到,劇團的戰士簡直就是一堆堆熊熊燃燒的火,誰和他們在一起,誰就會熱血沸騰。

東寨到了。曙光從地平線上滲出來,浸潤著大半個深藍色的天空。參差錯落的農舍頂上升起的縷縷炊煙,在微微的晨風中瑟瑟顫抖著融入了魚腹色的天穹。在嚴寒中戰栗了一夜的東寨小村,裹在了一片虛妄的恬靜、安詳之中。

突然,平灘盡頭塵土飛揚。驚天動地的奔馳聲愈來愈近,一群一群的馬家騎兵越來越清楚。

隊伍一陣騷亂。“不要慌!”廖赤見和劇團其他幾位領導迅速招呼大家,就近撤入大路南邊的郭家下磨莊。莊內的老鄉早已外出躲避。這座莊院的圍牆又高又厚,四麵還有角樓,寬闊的院內有三座三層木結構的屯樓,遠遠望去,真像錯落有致的大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