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軍攻克高台,立即折頭向東,氣勢洶洶地將臨澤縣城(今臨澤縣蓼泉鄉)包圍。其一部兵力圍攻城外的紅五軍部隊一部,主力則向城垣攻擊。臨澤城內駐著西路軍馱經費的輜重部隊,唯一能造手榴彈和子彈的小小兵工廠、醫院,以及總供給部各單位,除警衛連外,其他都是缺乏實戰經驗的幹部、勤雜人員和幾百名女同誌。
臨澤城內的最高首長是西路軍總供給部部長鄭義齋。此刻,鄭部長迎風站在臨澤城頭。城外一抹令人悲傷的渾黃,敵人的騎兵、步兵不規則地晃動。鄭部長揉揉因缺少睡眠而幹澀的眼窩,對四局的科長秦基偉說:“我們處境雖然困難,但要時刻想著全軍。我們是全軍的生命線,部隊不能沒有我們,要不惜流盡最後一滴血,堅決戰勝敵人!”他委托秦基偉負責守城,聲音堅定得就像他壯實的身軀。
湖北省黃安縣(今紅安縣)撫育了紅四方麵軍,也是撫育秦基偉成長的故鄉。在中國工農紅軍的隊列中,曾經每三個人就有一個黃安人,每四名英烈中就有一名屬黃安籍。當鄉親們還在喚著秦基偉的小名“秦伢子”時,他就當上了紅軍。他從家鄉七裏坪秦羅莊帶走的100多弟兄,都相繼倒在了異鄉的土地上,隻有他還活著。1931年11月7日,黃安七裏坪的河灘上,紅旗招展,歡聲雷動,蘇區軍民熱烈歡慶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麵軍成立,熱烈歡慶十月革命勝利14周年。獵獵軍旗下,簇疊起一排排刺刀的銀浪,捧擁著一輪輪朝陽似的麵龐,徐向前總指揮向隊伍莊嚴敬禮。秦基偉那時是總部手槍營的一位連長,當他和同誌們一起接受徐總的檢閱時,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秦基偉血氣方剛,但已韜勇兼備。
鄭部長和秦科長把所有的人不分幹部和戰士,不分男女,統一按戰鬥需要編成班、排、連。警衛連兩個排分別堅守容易被敵人突破的城門樓,一個排作為機動隊由秦科長直接掌握。
夜幕勾勒出祁連山峰黑黢黢的輪廓,滯澀而厚重的大氣之下,風夾著雪粒卷起一位紅軍女戰士輕輕唱著的《節約子彈歌》:
我們的子彈是性命換來的,
有了子彈才能去殺敵!
射擊和軍紀,
大家要記清,
浪費一顆子彈,
就幫助了敵人。
沒有見敵人,
不到一百米,
莫要瞄準,
都不能射擊。
努力學射擊,
一槍打一敵,
最後勝利是我們!
秦基偉帶著機動排,沿著城牆巡邏。敵人在開闊地搭起帳篷,燒起篝火,唱著小調,扯著嗓子罵紅軍女戰士。秦基偉怒眥欲裂,不自覺地把手伸向腰間的駁殼槍。
“科長,讓我掃這些王八蛋一頓吧,他娘的!”走在秦基偉後麵的機槍射手,從肩上取下機槍,端在手裏。
“讓警衛連掩護,我們去和敵人拚一下,別看我們是女同誌!”一位女戰士瞪著兩隻大眼睛說。
“女同誌守城,我們去!”幹部們也憤怒地說。
麵對敵人,喋血複仇的怒火在每一雙瞳孔裏燃燒。可是,秦基偉知道,城裏兵力有限,武器也少,僅有挺輕機槍,子彈也不多,必須保存力量應付敵人的攻擊。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把駁殼槍慢慢插向腰間,向大家說:“我們當前的任務不是出擊,而是堅守,在堅守中殺傷敵人,爭取時間!”
拂曉,敵人四麵實施凶狠的火力轟擊。一團團濁黃的爆煙,在城牆和城內升起。炮火把城牆轟開了幾個口子,成群的敵人便抬著梯子,搭上豁口,揮舞馬刀,“衝呀”、“殺呀”地喊叫著爬上城來。
紅軍集中所有的步槍、手槍一起射擊。手榴彈、石頭、磚塊,冰雹似的砸下去,濺起一片鬼哭狼嚎。
鄭義齋在彌漫的硝煙中,組織戰士們用槍、矛、磚、石,阻擊敵人。敵人暫時被打垮了,他又下城督促修械工人趕快製造手榴彈。人手不夠,他就親自拉風箱。
駐在城外村莊的紅五軍三十七團和四十三團,打退敵人向他們的進攻之後,又向攻城的敵人出擊。敵人攻城部隊經不住裏外夾擊,互相踐踏著,擁擠著,潰退了。
夜晚又一次降臨。敵人的山炮不時打來幾發炮彈,“啾啾”地拖著顫動的嘯音,在城牆上爆起幾團刺眼的火光。秦基偉不論走到哪裏,都看到同誌們緊張地忙碌著。大家把打壞的城牆重新修補起來,把成堆的磚塊、石頭抬上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