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梨園口阻擊(1 / 2)

梨園口夾在對峙的山峰之間,像是用巨大的寶劍在綿亙的祁連山劈開的一座大門。

祁連,冷峻的山峰像鐵骨錚錚的硬漢挺立在勁風裏。它西起阿爾金山脈的當金山口,東達賀蘭山與六盤山之間的香山一帶,長約1000公裏,山峰海拔多在4000米以上,有常年白雪皚皚的山峰和千姿百態的冰川。

祁連,是峻蕩日月的顛天撲地的莽莽蒼龍!迭現於眼中的是立錐形的奮勇向上的擎天大柱,是拔地而起的古鬆翠柏的碩杆高枝。它以駭世驚俗的逼人氣勢戛然立於紅軍麵前。祁連山下漫漫蕩蕩的每一顆小草纖細的葉片都顯得具有力量。是的,輕悠悠的草尖托起了中華民族依賴堅毅而日益擴展的絲綢之路,托起了古羌人威武的姿影,蒙古人悠長的牧歌,匈奴人響亮的鞭聲,托起了古戰場的金戈鐵馬。

曙光來臨,大地又一次呈現出天似穹隆,籠罩四野的恢弘。西天邊際的天地結合處,大氣在陣痛中騷動。千裏祁連、千裏走廊、千裏相似的戈壁,黃沙、黃風、黃色的世界鋪開紅軍剽悍的夢,氣吞山河的悲壯!

陳海鬆率領紅九軍,直奔梨園口。疲弱不堪的紅軍戰士腳步沙沙,騰起土浪。他們一個個累得張著嘴,噴著氣,眉毛上、鬢角上、帽簷上、亂蓬蓬的胡須上,都結著雪白的霜花。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行進著,決心用兩條腿賽過馬家軍的騎兵,搶占梨園口,掩護總部及紅三十軍進山。

陳海鬆率領紅九軍,剛剛趕到距梨園口還有八九裏的小村子梨園營,就聽見由遠而近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馬蹄聲。朦朧晨曦中,隻見東北方向塵土飛揚,數不清的敵人騎兵分兩路向紅軍追來。敵騎黑壓壓、殺騰騰,卷起陣陣黃風野塵,浩蕩而來。

陳海鬆立即命令僅有幾百人的部隊,迅速占領一個土圍子和西山頭。敵人山炮猛轟土圍子,打開幾處缺口,人馬猛攻土圍子,將圍子緊緊圍住。陳海鬆率部突圍,集中在小山峁上。他大聲喊:“叫人都上山,拚了!”

悲哀的是,子彈奇缺,除軍部人員還有挺輕機槍和每人有30發子彈外,戰鬥部隊簡直處於束手待斃狀態。敵人登上高地,機槍一吼,死傷慘狀目不忍睹……

馬元海認定,馬家軍此前所以受到嚴重損失,主要是在進攻莊堡時吃了苦頭。現在紅軍離開村落,最後“勝利”是完全有把握的。他指揮部隊和民團,將梨園口三麵包圍,發起衝鋒。馬家兵全然不顧火力殺傷,踩著同伴的屍體一步一步逼上山峁。

如果陳海鬆決定以生為出發點的話,警衛人員完全能掩護他很快撤走。然而,陳海鬆沒有這麼做,他是一貫“責盡道義”的將領,他說“要給三十軍爭取時間”。大家勸他的話一概不聽,尤其是見到生死與共、經曆百戰的老戰友一個又一個慘遭陣亡,他悲痛至極,眼睛憤怒得血紅血紅。

在機槍手倒下的一刹那間,陳海鬆猛地躍起,飛一樣地前去抱起機槍。他當過機槍連指導員,槍法精熟,掃倒一大片敵人,吸引了對麵山頭上敵人的注意力。敵人山頭比紅軍高一半,居高臨下集中全部機槍對付紅軍這挺唯一的輕機槍。一陣猛烈掃射,陳海鬆倒下了。

陳海鬆躺在他跌倒的地方,不自覺地發出一種柔和的呻吟。他不知道自己的知覺失去了多久。太陽穴鉛一般沉重,疼痛難當。心髒急劇跳動,拚命往上躥,刺著喉嚨。他躺在那裏似乎在靜靜地聽,幾叢簌簌有聲的苦艾草,蓬勃著幹枯的枝條,抽打著隨風飄來的槍聲和炮聲。他睜開眼,上麵是天空,有一團一團的雲在浮動。他看一看周圍,許多戰士再也起不來了,成了一堆堆殘缺不全的軀體。回眸,他的一位通訊員麵頰被子彈貫穿,舌頭已斷,蕩悠在冒著鮮血的嘴邊,身子側向陳海鬆,仿佛還在向他報告似的。

陳海鬆的雙腿已經變得僵硬,好像插在地上的木樁,不過這木樁還在艱難地移動著。血,滴在太陽莊嚴的凝視中,落在梨園口那古老的土地上,一滴、兩滴……

看見政委,紅九軍保衛局長陳宜貴就想到死。當然,是死在陣地上,臉朝著敵人進攻的方向。他早就在準備著這樣的歸宿了。

“沒有掛彩吧,你?”陳海鬆問保衛局長。

“沒有!”陳宜貴輕輕地吐出兩字,身子向政委的方向探去。

“陳宜貴同誌,你和幾位部長趕快帶領機關撤退,這裏由我留下來掩護!”

“不,政委,還是我和你一起留下!你忘了?我是‘夜老虎’團的呀!”陳宜貴心裏明白,留下就難活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