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血紅的夕照(1 / 2)

夜色沉重。徐、陳率西路軍殘部,邊打邊撤,深入祁連。人流沉默著,馱著傷員的戰馬也不嘶鳴,隻有積雪被“哢嚓、哢嚓”踏碎的聲響,和間或傳來一兩聲傷員的呻吟。山風疾猛如鞭,抽得人打趔趄,愈往高走,愈覺得身上捆縛了無數纖繩,步步吃緊。那說話的人,半張著嘴,久久呈現出一種情態,卻沒有一點聲響發出。這冰雪的國度仿佛要把這一隊人馬,凍成立體的塔林。

徐向前走著,幹燥得滲出血的嘴唇露出幾絲痛苦的細紋。他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聲音,隻留下深深的腳印在雪地上延伸。麵對潰不成軍的隊伍,徐總的心像夜色一樣沉重,這重量是一次次戰鬥失敗累積起來的。總指揮抬頭望天,頭頂是風雲呼嘯的天空,腳下是古老蒼涼而且底下岩漿正噴吐著的大地。

曦光升起,紅軍來到一個慢坡,這裏是裕固人的夏季牧場,叫做馬場灘。從馬場灘上去,就是海拔3000多米的牛毛山。

忽然,西北、正北、東北三道峪穀同時衝出馬家騎兵,接著就是一串淒厲的、爆豆般的機槍掃射。這驟然而起的、沉重的槍聲在崇山峻嶺間碰撞著,反射著,彙成一片隆隆的震撼人心的回響,一片撕心裂肺的轟鳴。

紅軍奔向牛毛山,搶占製高點。擔任後衛的二六四團和二六三團就地展開,抗擊敵人,掩護部隊。馬場灘一片慢坡,毫無遮蔽,敵騎縱馬奔馳。僅剩200多人的二六四團全體陷入敵騎的旋渦,雖經左衝右殺,終於全團覆沒。二六三團也大部犧牲,熱血拋灑,像雨點一樣。八十九師政委陳啟華英勇犧牲。

紅軍烈士們靜靜地躺在晶瑩閃光的白雪上,仰麵是祁連飄忽的雲朵。

牛毛山上的鬆樹、柏樹、杉樹遮蔽天日。戰士們在密林中抗擊敵人。樹上的積雪震落下來,人人都成了雪人。紅軍頑強拒敵一整天,直到又一次夜幕降臨,才轉移到距牛毛山八裏路的康隆寺。

3月12日淩晨1時,徐、陳就西路軍危情向中央軍委告急,報告西路軍“不足五團”,“無日無夜不戰,彈藥幾盡,疲乏大過”,“全軍決死鬥待援”:

(一)西柳(流)溝激戰四五日夜,敵集團強攻,我火力弱,死戰堡內外,又因無彈少糧,昨日我傷亡七百名。早移梨園堡,寨房小,又多近山,敵三個騎旅及步兵兩三團隨至猛攻。

(二)九軍子彈每人隻有幾發,損失兩個多團,海鬆犧牲,玉清、厚發等帶彩,行百裏到番地康隆寺。敵騎在白天撲滅我二六四團全部共三四百人,現全軍不足五團,在野外老林中食騾馬,續死戰。

(三)現百分之七十係彩病員,無日夜不戰,彈藥幾盡,疲乏大過,挖堡寨不易,現全軍決死鬥待援,希望速配合反攻。

(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文獻卷》上,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609頁)

3月13日,徐、陳及軍政委員會致電軍委並報中央,報告西路軍“不足三團”,“子彈幾盡,日夜連續血戰”,“望援西軍火速前進”:

(一)我們十三日晨被敵猛迫進到西洞堡西邊九十裏祁連山腹,全在山上露營,現敵已趕到,正持戰中。

(二)西路軍現不足三團,雖精神團結,鬥誌堅決,但子彈幾盡,日夜連續血戰,受挫極大。

(三)附近皆高山險路,轉移困難,在這緊急情況下,望援西軍火速前進,估計援西軍全部或大部若能於五日內渡過黃河,先頭部隊渡河後即向涼州進逼,則圍可立解。西路軍現存的大批幹部及積極分子可以保存,並可協同援西軍解決“二馬”,否則全部危險性極大。時迫詞切,望即複示,並爭取白天與我們通報。

(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文獻卷》上,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610頁)

康隆寺是一個喇嘛廟,當年裏麵有幾百僧家和喇嘛,可以買到糧食,但是為了擺脫敵人,不能在此停留。部隊連夜趕行,翻過十幾座山頭,到達離康隆寺40裏的地方。青石山頭長著稀疏的灌木和野草,嶙峋怪石矗立在懸崖峭壁之下。裕固人把這裏叫做“石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