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窩”,衝動和沉思的石窩喲!肆虐成性的暴風雪,千百年瘋狂地摧擊著,剝蝕著,想摧毀你的存在,能夠剝蝕的全部剝蝕去了,隻剩下筋和骨,一尊殘缺的軀體在天地間站立!
馬家隊伍又衝上來了。一隊黃馬、一隊白馬、一隊灰馬、一隊青馬、一隊雜色馬,漫山遍野。總部和紅九軍餘部還在側麵山穀,沒有登上高地。
紅三十軍留下的二六五團和二六七團斷後,掩護全軍脫險。
二六五團還有200來人,由繼鄒豐明犧牲後任團長的周洪坤、政委黃英祥帶領抵擋頭陣。他倆指揮全團人馬,臥倒在散亂的岩石後麵。黃英祥向側麵山穀裏一指,喊道:“同誌們!總部和女同誌還沒有上山,我們要堅持守住,死也死在這裏!”戰士們甩出一排手榴彈,跳起來迎擊敵人。敵人在馬上,紅軍在馬下,馬刀對鬼頭刀殺在一起。一顆子彈打在黃英祥頭上,鮮血從額角流下來,他栽倒下去。當幾個馬家騎兵舉著馬刀,要從他的麵前飛過時,黃英祥忽地從地下跪起,血塗滿麵,端槍射擊,一槍一個。黃英祥、周洪坤雙雙死於亂刀之下,他們最後留給世界的是一聲長長的悲壯的呐喊!“夜老虎”團至此玉碎冰消。
一聲淒厲的哀鳴,把一位昏倒的紅軍女戰士從一片草叢中驚醒。她翻身立起的當兒,隱約瞥見一個馬家兵撲來。她未及思索,一躍而起,提著步槍,飛也似的奔向一片荊棘叢生的丘坡。她分明已累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茫然失措地奔跑著。馬家兵四肢飛張,撲向意中目標。就在馬家兵即將抓住她的刹那間,她突然一個彈簧般迅捷的急轉身,猛地將步槍上堅挺的刺刀捅向追敵的胸脯。隻見那個馬家兵像一截斷木頭似的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在她腳下痙攣成一團。
西路軍西征河西的悲壯曆程中,活躍著一支婦女武裝,這就是婦女抗日先鋒團。這支英雄的女紅軍隊伍,人數之多,時間之長,在紅軍史上是僅有的。她們從川陝革命根據地走來,在祁連山中走完了最後的曆程。她們勇敢地麵對艱辛、困苦和死亡,跟隨隊伍來到河西走廊、祁連山中,寫下了紅軍曆史上悲壯的一頁。她們留給後來者一筆巨大遺產,一種不屈不撓的勇氣和難以動搖的信心的光榮傳統。西路軍失敗後,婦女團團長王泉媛、政委吳富蓮等領導相繼被俘,幸存者無不步步荊棘,處處坎坷,飽受人間艱辛。
西路軍上至總指揮、總政委,下至夥夫、馬夫,人人手持武器與敵廝殺。紅三十軍餘部頑強抗擊,直到總部、紅九軍餘部和婦女團餘部上了山,才邊打邊撤,會合在石窩山頭。
山坡下躺著紅軍死難烈士的遺體,疊股枕臂,陳屍狼藉。幸存者七零八落,有的沉默,有的暗泣,有的兩手高高伸向蒼穹,經久不落,失聲痛哭……
祁連落日,從雲的夾縫中擠出,迸出一道血紅的夕照。夕照忽寬忽窄、忽長忽短、忽明忽暗,似在拚搏,把燃燒的血滴在山巒積雪上。
3月13日24時,中央軍委主席團複電徐、陳:
你們現在已處於特殊情況之下,已不是一般方法的解決問題,必須立即采取特種方法達到保存一部分力量之目的。因此,我們向你們提出下列事項和方法,請你們考慮決定一種:
率現存之三團人員向外蒙衝去。
率現存之三團人員打遊擊戰爭。
以上方法不論采取哪一種,均須將傷病員安置民間,均須采取自主自動姿態,均須輕裝,均須取變化不測戰術。如何,望立複。
(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文獻卷》上,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6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