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複三隻帶了義子聶友成,沿著被晨霧籠罩得嚴嚴實實的羊腸便道,護送陳昌浩朝東匆匆而去。
但複三的親生兒子但維朝發現後,一夜沒有睡好,追到大黃山鍾山寺後,見做過飯的餘火未盡,人已他去,呼號而返。
風不吹,鳥不鳴,浩浩原野屏聲斂息,無邊夕陽凝定不動。三人留下一串足跡,一串用雙腳?出來的足跡。麵對蒼天,麵對荒原,湧動於心的已不再是蒼涼了。
但湖北與義子和陳昌浩裝扮成一家人,以行醫為掩護,步行到了蘭州。陳昌浩不清楚蘭州已經設有八路軍辦事處,隻知道西安有八路軍辦事處,便與但湖北坐上汽車趕到西安,找了個小旅店住下。
但氏父子對山路熟悉,到了大城市就暈頭轉向,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打聽八路軍辦事處,隻能走街串巷密訪,結果毫無頭緒。陳昌浩心中焦急,一時又沒有好辦法,在小旅店裏踱來踱去。
陳昌浩打聽到西安與延安有郵路可通,便提筆給在延安的朱光寫了一封信,讓朱光轉“張先生”,說明他在西安某旅店住著。他雖未寫明“張國燾”,也未落款,但估計朱光和張國燾都認識他的筆跡。隻要“張先生”收到信,一定會派人來接他。信發出了,左等右等,杳無回音。陳昌浩後來回到延安時問起朱光,朱說信收到了。因為內容含含糊糊、不得要領,張國燾又正挨批,就沒有把信轉給“張先生”。
陳昌浩在小旅店裏坐臥不寧,無計可施,長久羈留也不是個事,便請但湖北回但的老家湖北應山廣水鎮,再從廣水到漢陽永安堡戴家莊自己家鄉,密訪妻子劉秀珍是否健在?那裏的風聲緊不緊?
忠誠的但老頭帶著義子回到廣水,又到漢陽探聽到劉秀珍還在,帶著兩個兒子租棚子住,生活艱難。陳昌浩接到但老頭的信,便乘火車南下到武漢,租了一間小旅店與妻子兒子團聚。他隻住了兩三天,便帶著兩個兒子返回西安,繼續尋找組織。
正當陳昌浩急急找黨的時候,黨也在千方百計找他。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黨代表謝覺哉接到毛澤東的電報,即委托高金城尋找陳昌浩。謝在1937年10月24日的日記裏記著:“派高金城往甘州,係往尋陳昌浩。”
高金城是一位篤信基督教的名醫,是共產黨的忠誠朋友,在西北行醫多年,在甘州開設過福音醫院。為尋找陳昌浩,高金城帶著醫護人員頂著烈日的灼烤,走遍甘州、民樂的甘竣、龍渠、安陽、康隆寺、倪家營子等區鄉,打聽到陳昌浩隱蔽在民樂縣花寨子一帶。高金城便寫了一封信請紅軍人員蔡光波、王定國前去接應。他們找到了掩護陳昌浩的但湖北的鄰居郭老漢。郭老漢也是醫生,也協助但湖北掩護過陳昌浩。郭說陳昌浩已由但湖北護送過了黃河。為進一步證實此事,高金城兩次派人去訪郭老漢,郭索性親自到甘州城把詳情告訴高金城,並送了一包黃油給高,表示敬意。高金城立即將陳昌浩已渡河東去的情況,寫密信告知謝覺哉,謝當即轉報黨中央。
陳昌浩由湖北返回西安,西安陰雨連綿,汽車不通,隻好焦急地等待。天氣終於放晴,大地承接陽光。他買票乘車到了耀縣,又從耀縣步行走向延安。他迎著山風,踏著山路,野豌豆花在風中搖擺得狂野,山丹丹花星星點點引人注目。當他遠遠望見延安的寶塔山時,才真正感到輕鬆下來,忘記了數月來沉重如鉛的疲勞。
但湖北同義子聶友成回到湖北應山廣水鎮,因年紀已大,第二年9月病故。聶友成新中國成立後病故。
1966年,北京的兩個人來到民樂,帶著糕點和糖果找到但維朝,談了兩個多小時。兩人臨走留下通信地址:中共中央編譯局,劉維列收。其時,陳昌浩任中共中央編譯局副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