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趴在羊群裏,爬著跟羊走(2 / 2)

朱良才討飯到了蘭州附近一個小鎮,見牆上貼著幾張布告。他湊前一看,嚇出一身冷汗,是通緝“紅匪”和槍斃被俘紅軍的告示。牆角蹲著一位老漢,早就注意了他。待他轉身要走時,老漢悄聲喊:“客官,你過來!”

老漢瞅著他,半晌問道:“你是紅軍吧?”

朱良才一驚,見老漢隻身一人,又是南方口音,模樣也慈善,便點了點頭。

“瞧你細皮嫩肉的,就是南方人。南方來的紅軍在這裏可遭罪了!你千萬莫往前走了,前麵昨天殺了好幾個。跟我家去吧,我也是南方人。”

老漢讓他吃飽喝足,又給換上衣服,還讓兒子送他走小路到了蘭州市郊。

朱良才望著蘭州的鐵橋發呆。大鐵橋很雄偉,讓他大開眼界。可是,鐵橋上的哨兵很凶惡,使人不寒而栗。他遠遠望著,過橋的人都被搜查一番,還要查驗紙片一樣的東西,想必是通行證吧。正在他愁眉不展時,一個敵人軍官坐著轎子向橋頭晃去,後邊大搖大擺地跟著兩個馬弁。他想起,1927年湖南暴動後,組織上派他去廣東韶關找朱德部隊。走到韶關橋頭也是哨卡盤查,不得通過。他在橋頭觀望半天,看見幾頂轎子坐著妓女,嬌聲嗲氣,招搖過橋。哨兵望著妓女,眼直口張。他乘虛而入,跟在妓女的轎側混了過去。這個經驗可用。他從隱蔽處跳出,緊走幾步,跟上了敵軍官的轎子。哨兵忙著向軍官獻殷勤,顧不上馬弁後頭的人。朱良才混過了大鐵橋。

他不敢貿然進入市區,也不知道市內有八路軍辦事處,便擦城而過,順公路向東,到了會寧縣城。

一群衣衫襤褸的西路軍俘虜,被押解著路過會寧縣城,其中有教導團俱樂部主任李寬和。李寬和打定逃跑的主意,每天都注意尋找機會。他東張西望,忽然瞥見一個穿著又破又髒的人,端個大破碗,正沿街乞討。他覺得麵熟,定睛細看,原來是自己教導團的政委朱良才。他見老首長落到這般淒涼境地,心裏泛起一陣酸楚,趁押送的士兵不注意,一把將朱良才拉進遣返隊。遣返隊也苦,卻不致討飯,戰友在一起還有個照應。

遣返俘虜的路費一次性發給個人,李寬和的一份盤纏要分成兩份用。他一個人用時每頓飯勉強吃個半飽,現在與朱良才合用就隻夠填個肚角了。天天吃不飽卻要天天走路,李寬和的身子和老首長一樣,在陽光下也開始搖晃。可是,他與老首長在一起,精神十分充實。白天,他倆走在一起,你扶我攙;晚上,他倆同蓋一件破衣襖,頭靠頭,腳並腳。

5月下旬,太陽漸漸毒辣起來。他們走到平涼縣境內的蒿店,一個小鎮,四麵環山。走了一天,熱了一天,又累又渴,大家胡亂吃了點東西,就東倒西歪地蜷縮著靠牆躺下。朱良才和李寬和想著逃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睡踏實。

夜,溫馨而濕潤。朱良才熬不住,昏昏入睡了。李寬和極力抵製瞌睡,夤夜已過,似睡還醒。隔壁房中斷斷續續傳來低沉的說話聲,“紅軍”兩字特別響亮地敲擊著他的耳膜。他睡意頓消,將耳朵貼在牆上仔細地聽。他們尋覓了兩個多月的紅軍,就近在眼前,就駐紮在蒿店以北。李寬和激動得流出了眼淚,輕輕推醒身邊的朱良才,把紅軍的消息告訴了他。他倆又叫醒了串聯好的兩位被俘紅軍悄聲商議如何逃走。四個腦袋碰在一起合計,夜間門上鎖,窗釘牢,敵哨也很警覺,得鑽起床後早飯前這段混亂的空子。

一大早,大家亂哄哄地起床洗漱,準備吃早飯。朱良才、李寬和四個人,借上廁所之機,溜出小鎮,向北跑去。

四人跑近一個土圍子,見有紅軍哨兵站崗,高興得流出了眼淚。哨兵見四個叫花子模樣的人要進圍子,便上前擋住。朱良才又是高興又是著急,大聲喊道:

“找你們頭頭出來說話!”

“好大口氣!”哨兵嘀咕著進門去通報。

團長出來,看見朱良才就喊:“老首長,老首長,是你呀!快請,快請!”團長叫韓偉。長征時,朱良才任師政治部主任時,韓偉在該師任團長。韓偉見到討飯回來的老首長,格外親熱,少不得豐盛招待,親切敘談。

最初,上級組織決定朱良才任援西軍政治部組織部長,未到任又派他任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秘書長,專門負責收容營救西路軍流落的被俘將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