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了算我革命成功(3 / 3)

雪過天晴,白雲悠悠。左支隊的雜遝腳步聲已響出很遠,可是麵前的困難並不像白雲那樣輕淡。戰士們沒有鞋穿,一開始還能撕破被單包腳,後來被單少了,不少人隻得光著腳板在雪地上走。有人凍壞了腳趾,凍掉了腳趾甲;有人腳走腫了,化著膿,滲出了烏黑的血。行軍的速度減慢了,最初每天能走70裏,後來隻能走50裏、40裏、30裏……

開始,還可以碰到蒙古包,向牧民買到牛羊、青稞等,後來隻能殺馬吃。大家都有過雪山草地時吃馬肉的經驗,先將骨頭和皮燒了吃,而後再吃肉。雖然吃得節省,但馬畢竟是有限的。起先,一個營200多人一天殺一匹馬,後來隻好兩天一匹,三天一匹。行軍的時候,戰士們經常向前看看,向後看看,擔心地說:“我們的馬快沒有了啊!”

冰雪張著大口,山風舞著皮鞭!隊伍裏時常有人跌倒,昏迷過去。首長的馬都成了收容隊,專讓昏倒的同誌騎,或者拉著馬尾巴走,一個馬尾巴上拉著幾個人。常常可以看到三兩個紅軍戰士背靠背坐在雪地上,疲累凍餓使他們腳步沉重得再也邁不動了……

篝火一堆堆升起。戰士們圍著篝火,有的烘腳,有的烤衣服,有的用破布結草鞋。要是在火上能烤上一兩塊馬肉或羊肉吃,那有多美啊!但是,誰敢有這樣的奢望呢?

周純麟和營長到支隊部彙報情況。程世才代軍長和李先念政委等首長也都坐在地上烤火。軍長叫他們坐下,詳細問了部隊的情況。他倆說,今天暈倒的同誌特別多。“是啊,兩三天不吃東西,叫大家怎麼頂得住呢?”李政委向他倆看看,說:“好吧,你們先回去,我們再想辦法。”

他和營長剛回到三營,軍部通訊員就牽來一匹大白馬,顫抖著聲音說:“首長叫你們今晚把這匹馬殺了吃!”周純麟接過韁繩,凝視著馬,心裏一陣難過。這是首長的馬。

戰士們看見馬,都吵著圍上來,有的卷卷衣袖,準備動手。

“這是李天煥主任的馬!”有位戰士從人群中擠進來仔細端詳著大白馬,突然叫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

“我認得,今天我昏倒在山那邊,李主任叫我騎的就是這匹馬。我認得的……”他撫摸著馬背,說著說著竟哽咽住了。

“是的,是的,我也騎過的!”三四個戰士異口同聲地說。這一講,大家頓時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馬,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一位戰士走上前來響亮地說:“同誌們,首長很辛苦,身體又不好,我們不能殺首長的馬!”

“對,這匹馬殺了,如果再有同誌昏倒,騎什麼呀?”一個戰士補充說。

大家議論紛紛,都說要把馬送回去。這樣,周純麟和營長倒為難起來了。今晚不吃,明天怎麼行軍呢?正在躊躇,一個戰士走到他倆麵前說:“我看此地的羊糞是新的,地上的樹杆像是才拆掉的羊圈。這裏一定住過老百姓,我們能不能派人騎上首長的馬去找老鄉呢?”周純麟心裏一亮,是個好主意。

夜色已濃,篝火也更紅了。他倆走到支隊部,首長們還都在瑟瑟寒風中圍在火邊,拿著指南針,看著地圖,研究行軍路線。

“怎麼把馬送回來了?”程代軍長見他倆牽著馬,就問。

“戰士們不願殺!”

李政委說:“不吃點東西,明天怎能走路?叫大家殺了吧?”

營長把戰士們的意見談了。軍部通訊員高興地接過馬去,把它拴在草地上。饑餓疲憊的馬,立刻踢腿甩尾,刷刷地大嚼起幹草來。

聽著營長傳達戰士們擲地有聲的話語,程世才無言以對,他的右拳重重擊在左掌心,震落淚珠兩行……

第二天,挑選了幾名強壯的戰士,騎著首長的馬,找到了一個羊群。

紅軍戰士的生命像音樂和圖畫一樣攜帶著一種固執的聲調和色彩,當它聽到戰鬥的催促,當它遇到困難的襲卷,它會頓時抖擻,露出本質的絢爛和激昂。每當黎明,指戰員們便又頂著寒風,踩著積雪,篤定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