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然躺在幾個電台工作人員身邊,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修理小發電機。因為沒有電池,也沒有汽油,他們一直想把小發電機改為手搖發電機,但沒有成功。現在,這些不知疲倦的同誌又在頂著細雨埋頭苦幹。手搖發電機終於發出了“嗚――嗚――”的聲響。
邱正基在這有節奏的連續不斷聲音中,????地睡過去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然一陣驚喜的叫聲把他從夢中驚醒。
“搖!快搖!”嗚嗚地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李主任和電台的同誌們緊張地興奮地圍住報務員。
“滴……滴滴滴……滴……”滴答聲從雨霧中傳開去,也仿佛被細雨沾得濕漉漉。發報機前小燈泡微弱的紅光在報務員緊張而肅穆的麵孔上顫悠悠地晃動。聯係上了,聯係上了!
3月23日,西路軍工作委員會致電援西軍領導人劉伯承、張浩、李達請轉中央與軍委:
(一)西路軍自本月十四日與馬敵四天最大激戰,士氣大受損失,當即決定分路遊擊,由樹聲率二十團為一路,約五連步、騎;張榮率一路,槍百餘,彩號、婦女千餘;先念、世才率一路,為三十軍主力,約五個營與直屬隊。
(二)據諜息:樹聲、張榮所率之隊,均已被馬敵擊散,詳情不明。先念、世才所部為遊擊縱隊,現已脫離敵人,深入祁連山中,多宿雪山,無糧食,僅覓一部牛、羊肉充饑,勢被困。但我們決不灰心,執行中央指示,在自動獨立與依靠自力的路線上克服任何困難,求得最後勝利。
(三)徐、陳離部隊,由先念、世才、黃超、李特、傳六、國炳、卓然等組織工作委員會,現隨遊擊縱隊行動。
(四)我們今已到青海之巡堡以北約三日行程處,明晨決繼續設法越過祁連山西麵,相機到敦煌。因為沿途少數番人先跑,找不到向導,隻能用指北針前進。請常給我們指示及情報。最好能由援西軍出一部,威脅吸引馬敵而便我西進。
(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文獻卷》上,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616頁)
4月5日,西路軍工作委員會致電援西軍劉伯承、張浩轉中央軍委,提出“經新疆到遠方學習”:
(一)我們率九百餘人及長短槍六百餘支,已到肅州西南山中,再經南山越祁嶺正峰,約半月可到敦煌。
(二)途中未曾遇馬敵。估計肅州敵於最近即可發覺我們,原擬到安西已不可能,決相機占敦煌。近二十日來,均在老林大風雪中零下十餘度露營,缺柴火,燒牛屎,吃牛羊肉,又缺鹽,凍病死者、落伍者及外逃現象無日無之。
(三)祁連山脈中隻有稀少遊牧民,住帳篷,我無法遊擊。估計現有力量如無外援,絕難在敦煌立足。因人員饑疲至極,武器彈藥亦太少,以及地形與敵情的限製,實無再與較強敵人作戰的可能。我們慎重考慮,前途隻有在敦煌稍休整,迅速經新疆到遠方學習,培養大批幹部。請轉呈中央,速向國際及新疆交涉。時機迫切,請速複示。
(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文獻卷》上,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620頁)
4月7日,軍委主席團致電西路軍工委並告劉、張,“你們可以向新疆去,已電彼方設法援接”。
甲、你們現在何地,距敦煌若幹裏,路上困難情形如何?
乙、我們已派三批人找馬步芳、顧祝同,已電馬停戰。
丙、被俘約六千人在涼州集中,正向顧交涉,開來隴東歸隊。
丁、你們可以向新疆去,已電彼方設法援接。
(引自《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文獻卷》上,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621頁)
翌晨,天空格外晴朗。太陽升上山頭,被幾片鮮紅的朝霞掩映著。陽光從雲縫裏照射下來,像無數條巨龍噴吐著金色的瀑布。雪山披上五顏六色的輕紗,顯得輕盈而又透明。隨著太陽的上升和朝霞的移動,雪山變得金光閃閃,天空也變得像藍色的寶石。這是雪山奇景,每一個人都體會到生的美好燦爛。中共中央發來電報的消息傳到整個隊伍,到處爆發出一片歡呼聲。久未聽到的歌聲一陣陣響起,有的唱《打騎兵歌》,有的唱《打“馬”十大把握》,有的唱李卓然主任編的新歌《巍巍峨峨祁連山》。歌聲此起彼伏,山鳴穀應,響徹雲霄。
氣候轉暖,雪化冰消,除了滿目銀色屏障外,到處是縱橫交錯、野草齊肩、水浸腳麵的沼澤地。隊伍越走人越少。警衛班十個人隻剩下七人了,其餘三人在向著希望邁進時,生命卻不再給予他們機會。他們或者因為寒冷,或者因為饑餓,或者因為疲憊,永遠栽倒在祁連山中。
邱正基餓得完全不能支持了,最後竟東倒西歪。他就趴在地上爬,滿身滿臉全是爛泥,手腳泡得跟死人一樣浮腫發白。他爬到一塊枯草稀疏的地方,剛直起身子走了幾步,便一下陷進泥潭。他急得拚命掙紮,可是越掙紮越往下陷,起先還隻陷到大腿,一會兒陷到小肚子。他出不來上不去,隻得高呼救人。當爛泥陷到胸口時,他已經悶得發不出喊聲了。班長他們聽見喊聲又折回來,可是誰也不能走近他,要不連他們也會一塊兒陷下去。“不要動,不要動!快,快解繩子!”班長急中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