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女孩本來在何無咎的身邊,場麵一亂,她倒是識趣,二話不說就跳到了一邊,擺出了袖手旁觀的姿態,兩不相幫。她站在門口,中午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讓她周身呈現金黃的光芒,流光溢彩,和她全身的藍衣融為一體,美不勝收。在她的左胸之上,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圓形胸針,銀色,光可照人。正好一縷陽光落在了她的胸針之上,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子一動,反射的陽光就無巧不巧地照射在了何無咎的雙眼之上。若是在平常人眼中,一道反射的金光照射在一個人的臉上,不過是再稀鬆平常的事情,但鄭道深諳五行之道陰陽平衡之術,他心念忽然一動。反射的金光打在何無咎俊美的臉龐之上,沒有任何異樣,隻是照亮了何無咎的半片臉龐,讓他本來就俊美的相貌多了幾分秀美和陰柔,就如一株欣欣向榮的樹木籠罩在陽光之下,充滿了生機和希望。然而……鄭道心中卻是淩然而動。何無咎姓何,何字五行屬性為木,如果是陽光直射到何無咎的臉上也沒什麼,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但卻是反射的金光,五行相生相克之中,金克木!就算有陽光的中和,不是直接相克,那麼也暗含了某種巧合或說是玄機,說明何無咎近期的人生會有變動。世間萬事萬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和中醫學的理論認為人體和天地合一的道理一樣的是,人既然生長在天地之間,天地的大變化和周圍環境的小變化,都無不影響到一個人的情緒、心理和一舉一動,更進一步來說,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健康和氣運。健康和氣運是密不可分的正反麵,一個百病纏身的人,必然在走下坡路。再仔細一看,果不其然,何無咎臉色雖然不錯,呈現出一個人青年時期應有的勃勃生機,隻是他雙眼之上黑眼圈明顯,說明他經常熬夜,情緒不穩定,有某種未知的暗疾。至於究竟是什麼問題,鄭道也不得而知,以他現在的水平,不可能如扁鵲一樣一眼就可以看出蔡桓公“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但他可以斷定,如果何無咎不調整日常作息狀態,不注意養生,早晚亞健康的狀態會加重,變成疾病。如果是平常,鄭道或許會再仔細觀察一番,但現在的形勢不容他多想,也不去管何無咎近期的人生變動是不是會落到藍衣女孩的身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救人。救誰?當然是救嶽悅了。早在嶽悅動手之前,鄭道就已經錯身悄然來到了嶽悅的身後,倒不是他未卜先知知道嶽悅會對何無咎出手,而何無咎會瘋狂反擊,而是他天然有一種一旦場麵混亂就迅速占據最有利位置的本能。中醫學的許多理論基礎來源於天人合一的原理以及五行相生相克的觀念,在中醫的眼中,人體和外部環境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不能分別對待。更進一步說,中醫和易經、八卦都有相通之處。
高深莫測
鄭道很清楚場中的局勢,也知道在整個混亂場麵中,哪個位置最有利,或者從八卦的角度來說,哪個位置是生門。他並不關心何無咎和耿乙的對戰誰勝誰負,男人打就打了,卻不能放任何無咎踢中嶽悅。畢竟嶽悅是女孩,何無咎出手又太狠。鄭道所站的位置正是最安全、最有利的生門,他是有意為之,嶽悅站在了生門的位置,卻是無心之舉。也正是她所在的位置有生機,鄭道出手救她才得心應手。何無咎被藍衣女孩胸針的反光晃了眼睛,眼睛下意識閉了一下,反應就比平常慢了半拍。等他再睜開眼睛之時,以為一腳踢出肯定已經踢中了嶽悅,不料卻撲了空。就和一個人走路時料定腳下有台階,落腳的時候才發現踩空了一樣,何無咎身子朝前一傾,“哎呀”一聲收勢不住,右腿一滑,左腿一彎,半蹲在了地上。這還不算,他還感覺一股大力從腿上傳來,順著他踢腿的方向,就如同有人用力拉他一樣,他蹲下之後,力道不減,他想穩住身子卻辦不到,前衝之勢就如潮水一般湧來,他大叫一聲:“什麼鬼!”就一頭栽倒,接連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然後撲通一聲直直摔倒在地上。“啊!”
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因為誰也沒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嶽悅也是花容失色,她雙手抱緊鄭道的胳膊,睜大一雙杏眼,結結巴巴地問道:“何、何無咎,你幹嗎自己打滾,是不是腦子短路了?”嶽悅並不是故意諷刺何無咎。別看她身為當事人,而且距離何無咎又最近,卻大腦一片空白,全然不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記得眼見何無咎的大腳就要踢中自己之時,她傻在當場,不知道躲閃,不知道踢中後會發生什麼之時,忽然一股大力傳來,就如一股旋風將她卷在了其中,她身子原地打了一個轉,就堪堪躲開了何無咎的奪命一腳。等她轉過身來站穩身子之後,何無咎已經蹲在了地上,然後何無咎就開始打滾了。在場眾人之中,隻有兩個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自然是出手的鄭道,另一個是被鄭道收拾的何無咎。何無咎摔倒在地,渾身如散架一般疼痛難忍,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地雙手扶地站了起來,回身直視鄭道的雙眼,眼中冒火:“你是誰?知道得罪了我的下場會是什麼嗎?”何無咎嘴上說著硬話,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幕,心中卻後怕不已,不明白眼前的鄭道到底是個什麼厲害角色,不動聲色間隻一個動作就讓他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而且看上去還那麼年輕,厲害,了得,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殺人於無形的高手。盡管心中後怕,何無咎卻還是要擺出姿態,要的就是力壓鄭道一頭,畢竟以他的身份,當場摔倒已經是非常丟人的事情了,更何況還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簡直就是平生的奇恥大辱!回憶起剛才他明明感覺腳都要挨到嶽悅的衣服時,突然鄭道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鄭道原地打了一個轉,就將嶽悅帶到了一邊,躲過了他的一腳。同時,鄭道的右手還搭在了他的右腿之下,輕輕一按……就是一按的力道讓他踢空之後收勢不住,一頭栽倒在了地上。雖然不懂武功,何無咎卻也不傻,知道太極之中借力打力的技巧,鄭道的手法很像是傳說中的太極卸力之法。他心中既憤怒又疑惑,憤怒的是,鄭道出手讓他丟人現眼,輸給了耿乙;疑惑的是,鄭道年紀輕輕,怎麼會有如此高深的太極功夫?鄭道向前一步,巧妙地甩開了嶽悅抱他胳膊的雙手,對何無咎淡淡一笑:“我是誰並不重要,得罪了你是什麼下場,我也不想知道。我倒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如果剛才不是我出手,說不定你已經踢傷了她,而且還會是重傷,到時你就算再有錢,也得以故意傷害罪進去一段時間,是不是王淞?”“沒錯,我是目擊證人,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的話,警察叔叔絕對相信。”王淞是何許人也,鄭道一開口,他就知道鄭道想要從什麼方麵對何無咎施壓,當即就接過了話頭,“根據我以往的經驗判斷,如果何無咎剛才的一腳踢中了嶽悅-你是叫嶽悅吧?以嶽悅的小身板不死也得重傷。好吧,就算是嶽悅命大死不了,隻受了重傷,往輕裏說,算是三級傷殘,何無咎最少也得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再說萬一嶽悅家大業大,請了一個能說會道的律師,再在鑒定傷殘程度上做做文章,何無咎判處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說,何無咎,你得好好謝謝道哥,要不是道哥,你這輩子都得在悔恨和淚水中度過了。”配合鄭道演戲,王淞向來不遺餘力並且全力以赴。不過和他表麵上輕鬆自若不同的是,他內心卻是無比震驚,因為他認識鄭道的時間也不短了,至少五年以上,卻是第一次知道鄭道原來身手不凡!其實王淞在何無咎和耿乙剛一動手的當下,就跳到了一邊,擺出了隔岸觀火的姿態。雖然他喜歡看熱鬧、湊熱鬧,但他對何無咎沒什麼好感,也不認識耿乙,和雙方都沒有利益衝突,兩不相幫、作壁上觀是最好的選擇。王淞從小打架無數,不算是三好學生,但也不是喜歡惹是生非的壞孩子。他平常輕易不主動惹事,不過事情上門了,也絕不怕事。正是因此,雙方一動手,他二話不說就占據了一個安全的製高點,想要看看誰是最後的勝利者。王淞從無數打架經驗中積累出來的眼力,使他知道哪個位置是上風口,有利於保護自己並且反擊。他選擇的製高點和鄭道選擇的生門正好相對,如果以鄭道的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推論,他所站的地方並非是最佳地點,但也不是死門。
也正是和鄭道相對,鄭道出手的一係列動作他才看得清清楚楚!從鄭道出手救下嶽悅到摔倒何無咎,王淞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但越是看得清楚,他越是心驚肉跳,因為鄭道的每一個動作都很普通,普通到了似乎鄭道隻是輕巧地轉了一個圈抬了一下手就準確無誤地救下了嶽悅並且摔倒了何無咎。但王淞可是見多識廣之人,不但打架經驗豐富,而且還在警校受過相關訓練,知道怎樣最簡單直接有效地製服對手。當然,他學的都是實戰第一的擒拿術。擒拿術講究的是利用人體最薄弱的關節,以最小的代價、最短的時間來製服對手。王淞很清楚,剛才換了是他,他既沒有把握救下嶽悅,更沒有能力摔倒何無咎。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拚了全力救下了嶽悅,也會是直接將嶽悅撲倒才能躲過何無咎的一擊,而不會如鄭道一般如此輕巧從容地隻原地轉了一個圈就救下了嶽悅,更沒有如鄭道一樣右手隻搭了何無咎的右腿一下,就將何無咎結結實實摔到了三米之外的高深莫測!何無咎摔倒之後收勢不住,又原地打滾的狼狽,若是以前,王淞必然笑得跳腳,但今天他沒有笑,他是驚呆了。因為他實在想不通何無咎為什麼蹲下之後還要一頭栽倒,栽倒之後還要再打幾個滾,然後又摔了一跤才能站起來。如果是他出手,就算他結結實實地朝何無咎的屁股上踹上一腳,也不會讓何無咎接連摔好幾個跟頭。那麼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鄭道的手法極其高明,是遠比擒拿術高深許多的借力打力的技巧。問題是,他和鄭道是無話不說的死黨,五年來,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卻從來不知道鄭道有一身高明的功夫。王淞下定了決心,等事後一定要好好審問鄭道。鄭道這麼厲害,居然連他也瞞過了,天知道鄭道還瞞了他多少秘密,會不會鄭道背後有三個女朋友他也不知道?王淞的話,讓何無咎又氣又急,他不但沒有受過當眾摔了幾個跟頭的羞辱,又何曾當眾受過威脅?不由冷笑幾聲:“笑話,我是什麼身份,就算打傷了幾個阿貓阿狗,交點錢、罰點款就了事,還用進去?別鬧了,我如果進去了,指不定會鬧出多大的事情,會有多少人登門賠罪請我出去。”
“哈哈,何大公子,幾年沒見,你的本事有沒有長進不知道,吹牛的水平卻是越來越高了。”耿乙哈哈一笑,來到了鄭道麵前,上下打量鄭道一眼,向鄭道伸出了右手,“你好,謝謝你的出手相助,我叫耿乙,來自京城。今天的事情我記下了,以後有需要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你好耿乙,我叫鄭道。不用客氣,小事一件。”鄭道衝耿乙點頭一笑,目光在耿乙的臉上一掃而過,心中就有了計較。耿乙長得雖然是瘦臉,眉宇之間卻頗有威武之色,額頭之上有幾個火包,明顯是憂思過多、肝火過旺的症狀。不過除此之外,耿乙氣色還算不錯,比起何無咎明顯的黑眼圈要好了許多。耿字五行屬火,耿乙想必性子也比較急,如此一來,火上加火,他估計經常上火。“我也謝謝你,鄭道。我叫嶽悅,你叫我悅悅也行。”嶽悅對鄭道印象非常好,不僅僅是因為鄭道幫了她,還因為鄭道沉穩的舉止和進退有度的表現完全符合她的審美。她抓住了鄭道的手,拿出一支萬寶龍簽字筆,在鄭道手上寫下了一串數字:“我的電話,千萬別擦掉,千萬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一定要好好請你吃飯,一定記得呀。”嶽悅溫潤冰涼的小手入手,鄭道感受到的不是和異性接觸的微妙,而是鼻中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似是蘭花之香,又好像是茉莉之香。不少女孩都有或清淡或濃烈的體香,嶽悅體有清香也不足為奇,是正常現象。隻不過她的清香除了體香和香水的味道之外,還混雜了一味中藥的香氣。鄭道微一思忖,心中微微一驚,淡淡的中藥香氣是相思子的氣味!相思子是豆科植物,長得像豆角,不過種子色澤華美,猶如紅豆,可做裝飾品。但其葉、根、種子皆有毒,其中以種子為最毒。中毒症狀表現為食欲不振、惡心、嘔吐、腹痛、腹瀉、呼吸困難、皮膚青紫、循環係統衰竭和少尿,最後出現溶血現象,尿血,逐漸呈現呼吸性窒息而死亡。中藥向來是辯證統一的科學,大凡有毒的東西,如果用量合適,反而可以成為治病的良藥。相思子的根、藤入藥,可清熱解毒和利尿。“好的,我一定記下你的電話。”鄭道隻看了手上的號碼一眼,就牢牢記下了。他的目光一掃,注意到了嶽悅的手腕之上有一串紅紅的紅豆,用綠繩串在一起,間雜配有金銀珍珠配飾,十分好看,他伸手一摸嶽悅手中的手鏈,笑道:“男朋友送的?定情物?”鄭道的手指不小心輕輕劃過嶽悅潔白如玉的手腕,他輕柔的動作如輕風吹拂,讓嶽悅沒來由一陣心慌。嶽悅自己還心中納悶,她也不是沒有被人挑逗、被人追求過,鄭道隻是有意-好吧,就算他是無意-撫摸了她的手腕一下,她又為何心跳加快?更何況鄭道一本正經的樣子,明顯不是在挑逗或是調戲她,她也不至於花癡到經不起男人的一次有意無意的觸摸吧?“準確地說,是前男友送的定情物。雖然分手了,但我很喜歡這個手串,而且這上麵的紅豆,是我自己親自動手一顆顆串起來的,所以不舍得丟掉,一直戴在手上。”嶽悅揚了揚右手,“怎麼樣,漂亮嗎?”漂亮是漂亮,鮮豔欲滴,紅豔如火。但是……別人或許分辨不清,鄭道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嶽悅手上的紅豆根本不是什麼紅豆,而是和紅豆長得很像的相思子。植物學所稱的紅豆和相思子是同科不同族的兩類植物,紅豆無毒,相思子有毒。通常人們把紅豆種子和相思子的種子都統稱為紅豆或相思豆,因為王維那首著名的“紅豆詩”,許多人都想當然地認為“紅豆最相思”。問題是相思子有劇毒,戴在手上接觸皮膚一般沒事,但如果誤食麻煩就大了。“我很喜歡這個手串……”鄭道心念一動,故作輕浮地一笑,“剛才我救了你,也不用你請我吃飯了,手串送我吧,怎麼樣?”此話一出,不但嶽悅愣住了,就連王淞、耿乙也愣在當場。王淞發愣是因為他了解鄭道,鄭道從來沒有對女孩如此積極主動過,甚至就是麵對主動進攻的女孩時,他也一向淡定得很。卻沒想到,他才和嶽悅見了一麵,救了人家一次,怎麼就對人家這麼大有興趣,甚至還主動開口向人家索要東西?索要東西也沒什麼,卻偏偏要人家的心愛之物,就讓王淞著實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鄭道不貪心不喜歡奪人所愛,今天是怎麼了?耿乙的驚訝是因為他原以為鄭道是一個很正派、很有正義感的人,本想結交鄭道,不承想鄭道居然調戲嶽悅不說,還開口索要嶽悅一直珍愛的定情信物,這讓他對鄭道的觀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從而看輕了鄭道,覺得鄭道不過是一個眼皮子很淺的小人。何無咎見鄭道和嶽悅旁若無人地聊天,將他晾到了一邊,不由大為惱火,正要上前刷刷存在感,藍衣女孩卻比他快了一步。藍衣女孩在剛才混戰的時候,跑到了旁邊靠窗的桌子邊上,索性坐在了桌子後麵,雙手托腮,興致勃勃地當起了旁觀者。鄭道在剛才動手的時候就將局勢看得清楚,真正幫何無咎的隻有一米八的大個子一人而已。雖然何無咎一方還有幾個跟班,但明顯不入流,一動手就嚇得四散而逃了。藍衣女孩比何無咎手快腳快,何無咎才一邁步,她一把將何無咎推到了一邊,一個箭步就來到了鄭道和嶽悅麵前。“鄭道是吧?我們是第二次見麵了,認識一下,我叫沈向葳。”沈向葳向鄭道伸出了右手,她的右手比起嶽悅的小手更加白嫩無骨,隻不過卻是過於蒼白而無血色了。鄭道不知道沈向葳是誰,卻對她也大感興趣。沒想到在校園內擦肩而過,以為以後再也和她無法相遇,不想不但再次遇上,還認識了,就握住了她的右手,點頭一笑:“我是鄭道,你好沈向葳,認識你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沈向葳開心地笑了:“天大的好事?怎麼說?”再次握住沈向葳的手,和上次的匆匆接觸相比更有深刻的感受。上次鄭道隻是摸了沈向葳的胳膊一下,並沒有握手,現在他緊緊抓住沈向葳柔軟滑膩的小手,感覺不到沈向葳手心應有的熱力和活力,仿佛生命力已經潛藏到了身體的深處,不再流淌在身體的表麵之上,他內心閃過一絲深深的歎息。沈向葳的病情,比他猜測的還要嚴重許多。
生命之本
通常情況,在沈向葳的年紀,正是活力四射、陽氣充足的階段。陽氣是一個人生命的根本,表現在外,則是精力充沛、氣色充盈。表現在內,則是活力充滿、熱力充實。如果一個人精神狀態不佳,又手腳冰涼,則是明顯的陽氣不足之症。按照傳統說,人之所以為人,就是陽氣充滿全身,壓製了陰氣,所以才健康快樂,擁有生命。如果陰氣壓製了陽氣,則會百病叢生。再進一步來說,道家的養生術理論是,陰陽平衡為人,純陰為鬼,純陽為仙。中醫學認為,陽氣是生命之本,人要健康長壽,必須固本培元。元者,陽氣也。如果一個人陽氣不足,可以用艾灸之法來補充陽氣。所以孟子雲,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正常人的手心是溫熱,體內水分充足的人,會是濕熱,手心會微微出汗。或者有些體質陰寒之人,在夏天會是溫涼的體溫也是正常。但沈向葳的手心冰涼如水不說,還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生命的活力。生命的活力並不是單指身體的熱力,而是陽氣流淌在身體表麵的一種向上的力量,是勃勃生機。就如長勢良好的麥田,一眼望去就可以感受到欣欣向榮的喜悅,這種油然而生的喜悅就是生命的活力。如果非要再進一步說明的話,沈向葳的手就如一朵已經被掐斷但還沒有徹底脫離枝幹的鮮花,雖然還沒有完全枯萎,但生命的活力已經無法從根部源源不斷地供給,凋謝隻是早晚的事情。“放手。”沈向葳被鄭道緊抓住右手不放,臉一紅,微有慍怒,用力甩開了鄭道的手,“你到底是靦腆的小男生,還是久經女人的泡妞高手?”鄭道也不知何故,在嶽悅麵前,他心無旁騖,不會多想,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偏偏在沈向葳麵前,卻不免失態,被沈向葳一調笑,臉微微一紅,忙鬆開了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就是靦腆的小男生,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不是故意抓著你的手不放,更不是耍流氓。”“哼!”沈向葳佯怒,轉眼又笑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原諒你了。就憑你的臉皮,耍流氓也不會耍。不過有件事情我得說說你,悅悅的手串有特殊意義,你還不如讓她請你吃飯,幹嗎非要人家的心愛之物?”“不就是一串珠子嗎,怎麼這麼小氣?”見沈向葳也替嶽悅說話,王淞不幹了。“真的想要?”嶽悅倒不是不舍得一串珠子,說實話,雖然配了幾個配飾,也不值幾個錢,主要是有紀念意義,更主要的是,她實在想不到鄭道為什麼非要她的手串,“給你可以,但你得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理由還真不好說,鄭道一時為難,難不成要告訴嶽悅她戴的不是紅豆而是有毒的相思子?再或者說,不管是別人送她,還是自己挑選,相思子戴在手中總歸不利於身體健康。先不說他這麼一說嶽悅會不會相信,隻說他解釋起來也要大費周章。忽然靈光一閃,鄭道有了主意,嗬嗬一笑:“我想送人。”“送誰?”嶽悅歪頭笑了。“送沈向葳。”既然沈向葳主動送到眼前,不拿她說事豈不白白浪費了機會,鄭道故意搓了搓手,一臉害羞,也不正眼瞧沈向葳,“我覺得你的手串更適合她,所以就想借花獻佛,悅悅你人好心好,肯定願意成人之美。”嶽悅二話不說摘下了手串,鄭重其事地放到了鄭道手中:“既還了你人情,又賣了向葳一個人情,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送你了。”鄭道拿過手串,哈哈一笑,卻並沒有轉手送給沈向葳,而是順手放進了口袋:“等我重新配一些配飾再送給沈向葳。”鄭道以為他可以蒙混過關,不料沈向葳卻不同意。她眼疾手快,居然一把從他的口袋中掏出了手串,然後跳到了一邊,直接戴在了手上。“既然說送我,就直接點,當麵送了就行,別再等。女人的青春年華等不起……”戴在手上之後,沈向葳伸出手腕看了幾眼,開心地笑了,“真的很漂亮,謝謝悅悅,謝謝鄭道。”何無咎、王淞和耿乙麵麵相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明明是一場小範圍衝突的武打劇,結果讓鄭道利用一個手串硬生生畫麵一轉,竟然成了言情劇,不由幾人不啼笑皆非。“向葳!”何無咎十分惱火,沈向葳不幫他出頭他也不好埋怨什麼,畢竟他沒有資格要求沈向葳,但沈向葳卻當麵和鄭道打成一片,等於是變相拆他的台,他就忍無可忍了。最主要的是,鄭道似乎對沈向葳有意思,而沈向葳是他的最愛,他哪裏還受得了,一把推開鄭道,就要搶沈向葳手上的手串:“還給他,一串破珠子,不值幾個錢,戴在你手上,不配你的身份。”“要你管!”沈向葳閃到了鄭道的身後,拿鄭道當擋箭牌,“哪怕一文不值也不要緊,我喜歡就好。千金難買心頭好,又是鄭道的一番心意,我必須當成寶貝一樣珍藏。”鄭道撓了撓頭,他算是看了出來,何無咎明顯是喜歡沈向葳,而沈向葳對何無咎不感興趣,很不幸,他無意中成為二人較量的支點。算了,不管那麼多了,反正剛才已經得罪了何無咎,就不怕再多得罪他幾分。何無咎不敢衝沈向葳動手,卻遷怒於鄭道,伸手去推鄭道:“讓開,好狗不擋道。”一推之下,推到了鄭道的肩膀,鄭道卻紋絲不動。何無咎更是惱羞成怒了,大喊一聲:“滾開!”說話間,一拳朝鄭道當胸打來。鄭道當然不會滾開,他不讓開的原因是不想讓身後的沈向葳和身邊的嶽悅受到何無咎的衝擊。何無咎一拳打來,他依然不躲不閃,硬生生挨了何無咎一下。何無咎的一拳就打在了他的左肩之上。王淞見不得鄭道吃一丁點虧,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何無咎,你小子找不自在是吧?”話未說完,就朝何無咎一腳踢來。才一抬腳,何無咎忽然臉色大變,臉上流露出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左手抱著右手,“哎喲”一聲,痛得滿頭大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也正因為他這一蹲,王淞的一腳才踢了個空。“怎麼了這是?演戲呢?”王淞不相信何無咎,以為他在裝腔作勢,上前抓過何無咎的右手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何無咎的右手紅腫得如同紅燒豬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道,“什麼情況這是,何無咎,你是打牆上了還是打鐵板上了?”何無咎哪裏都沒打,隻是打了鄭道的肩膀一下。不過鄭道不躲不閃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不躲閃是擔心傷及身後和身邊的沈向葳、嶽悅,但不躲閃不代表他心甘情願承受何無咎的一拳。鄭道暗中用力,由雙腿及腰,由腰及胸,由胸及左肩膀,相當於調動了全身的力氣聚焦到了左肩之上。在何無咎的拳頭落下的一瞬,全身的力氣化為氣墊,微微一緩,在何無咎力道用盡之後,緩衝的力氣忽然反彈,等於是不但用上了鄭道全身積攢的力氣,還將何無咎的一拳之力也同時疊加了上去。
所以何無咎的一拳明是打在了鄭道的肩膀之上,其實比打在鐵板上還要嚴重許多。最主要的是,如果是打在鐵板之上,傷害是硬碰硬的傷害,而打在鄭道的肩膀之上,受到的傷害除硬碰硬之外,還有無形的內勁。如果關得在場,會一眼看出鄭道所用的手法正是太極拳練到了一定境界的借力打力的高明之法,通常情況下,沒有幾十年的功夫無法達到如此運用自如的境界。而鄭道才不過二十多歲,怎麼可能達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關得今年四十出頭,雖然在太極拳上的境界比鄭道高了不少,但他也自認在鄭道的年紀,遠不如鄭道高明。當然了,話又說回來,關得是大學畢業後才開始練習太極拳,比鄭道晚了許多年。鄭道從小在爸爸的熏陶下,在剛會走路時,就有模有樣地開始學習太極拳法了,再加上他天資聰穎,又有鄭隱這樣一個大師級的老爸不遺餘力地教導,年紀輕輕就達到如此境界,也不算太過驚世駭俗了。其實鄭道也不是有意在當眾露上一手,實在是何無咎一拳打來之時,沈向葳躲在他的背後,而嶽悅在他的左側,二人都離他很近,他想要躲閃也沒有空間。再者以他的計算,如果他躲到右邊,何無咎的一拳不是傷到沈向葳就是波及嶽悅,所以他隻能自己承受了。耿乙眯著眼睛,努力克製了眼中的驚駭之意,心中卻是掀起驚濤駭浪!鄭道一定是一個身手不凡的高人。耿乙在學習軍體拳的時候,教練告訴他,中國傳統的搏擊技巧博大精深,真有舉手投足就能殺人於無形的高手,也有不動聲色間借力打力的高人。以後在外麵要擦亮眼睛,不要惹了不該惹的厲害人物。教練還說,他以前有一個戰友,自以為一身硬功無人可敵,是特種兵出身,轉業後在地方上為一個富可敵國的董事長當保鏢。有一次跟隨董事長出去辦事,董事長和對方的董事長在談判時起了爭執,這個特種兵和對方董事長的保鏢也就互相敵視,先是在眼神上較量,後來私下接觸時,他主動挑釁對方,朝對方出手了。對方年紀比他大了十幾歲,長得十分瘦弱,而且還是幹瘦,雖然看上去有幾分精練,但明顯手上功夫不行,不說不夠健壯的身材,就是幹巴巴沒有肌肉的胳膊,也沒有幾分力氣。
他和對方並排站在後麵,趁對方不備之時,他施展擒拿手法,試圖卸掉對方的一條胳膊,好讓對方丟人。不料他剛一動手,對方身形一閃就繞到了他的身後,他隻覺得後背一麻,似乎被對方點了幾下,然後就渾身無力,再也提不起精神了。回去之後,精神越加不振,一病不起。後來到醫院檢查,一切正常,醫生隻說他是精神過度緊張,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但越休息越是渾身無力,以至於到了後來,站都站不起來了。他在四處求醫無果的情況下,隻好求助於中醫。幸好遇到了一名很有本事的老中醫,老中醫檢查了他的身體之後,告訴他他督脈上的幾個穴位被人封住了。對方沒有下狠手,隻是想教訓一下他,所以沒有封死,再過兩三個月會自行解開,就會一切恢複正常了。督脈位於人體後背,起於胞中,下出會陰,後行於腰背正中,循脊柱上行,經頸部至風府穴,進入腦內,再回出上至頭項。督者,總督也,督脈總督一身之陽經,六條陽經都與督脈交會於大椎。督脈有調節陽經氣血的作用,故稱為“陽脈之海”。督脈上的穴道被封,陽氣不通,自然渾身軟弱無力。如果是以前,他斷然不信老中醫之言,但現在久病不治,不由他不信。老中醫替他推拿一番,舒經活絡,提前幫他解了被封的穴道。回去之後不久,他就恢複了精力,渾身精力充沛,再次生龍活虎。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輕視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對手了,才知道有時其貌不揚的人也許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的高手。正是因為聽說過教練戰友的經曆,耿乙才對鄭道由平視變成了仰視,隻憑鄭道利用力道的反彈將何無咎的右手擊傷,他就在內心深處當鄭道是一個罕見的高手了。“好啦好啦,打也打了,吵也吵了,誰來結一下賬?我可告訴你們,想賴賬,沒門。還有,你們剛才打壞了幾個杯子,都得算清楚,聽到沒有?”誰也沒有想到,不等耿乙出麵圓場,也不是沈向葳或是嶽悅出來幫忙,卻是水餃店的老板娘跳了出來。係著圍裙、頭上紮花的水餃店老板娘名叫海大花,由於她性格火爆,並且向來說話直來直去,久而久之有人送了她一個外號-海大娘。好在海大娘雖然脾氣不好,手藝卻是不錯,水餃皮薄餡大,味道純正,在周圍的學生之中,口碑頗佳。當然了,海大娘的名氣也是極大,不少學生對她既怕又愛-“怕”她火爆的脾氣和說一不二的性格,不管你是多有錢多沒錢,在她眼裏都是一樣,都是平等的顧客,沒有富二代、官二代和窮二代之分,她一視同仁。“愛”她徐娘半老的風韻以及時而野蠻時而溫柔的多變的性格。對於大多數沒有多少女人經曆的男生來說,海大娘一身同時具備成熟女人的潑辣和大膽,以及小女生一樣的羞澀和溫柔的多變性格,殺傷力太大了。海大娘雖然被人稱為大娘,其實年齡並不大,才三十二歲。三十二歲,正是一個成熟女人最飽滿、最有風情的年紀,她就成為周圍諸多有戀母、戀姐情結的小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甚至有人私下稱她為水餃西施,還偷偷拍了她的照片掛在床頭,日夜膜拜。平心而論,海大娘長得也確實不差,小巧的嘴唇、高挺的鼻子以及圓潤的臉龐,身高也有一米六五以上,如果她打扮新潮一些,穿上絲襪和連衣裙,也十足是一個惹火的美豔女郎。隻不過常年一身廚娘打扮,再加上口無遮攔的性格,讓她萬丈風情的光芒被生活的重擔生生掩蓋了。別看何無咎平常在學校氣焰囂張,在海大娘麵前,卻不敢說半個“不”字。他本來還想和鄭道沒完,海大娘一開口,他忽然就打了一個激靈,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高高舉起了右手。“我埋單,所有人的消費,都算我的!”何無咎今天沒討了好,就想表現出財大氣粗的一麵,想用錢來顯示一下自己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他居高臨下地看了鄭道一眼:“還有,以後這個人來店裏消費,都記在我的賬上,不管他吃多少花多少,我都認。”何無咎要的就是擺出有錢任性的高姿態,表麵上表現出的是大度,在被鄭道收拾了之後還要請客,其實他想要達到的效果是用錢來寒磣鄭道,想要用他的有錢來襯托鄭道的窮困潦倒。“你好有錢,無咎,要承包鄭道的夥食費?”嶽悅輕描淡寫地笑了笑,伸手挽住了鄭道的胳膊,“我說過要請鄭道吃飯,就得我請,怎麼會輪到你出麵?不過既然你這麼有誠意,索性連我也一起請了吧?也別消費多少你埋單多少了,直接買下店麵專門為鄭道一個人服務不就行了?你說呢海大娘?你的店麵雖然不大,不過名氣不小,而且客流量也大,照我看,最少也值三百萬。怎麼樣,何大公子要出三百萬買下你的店麵,你賣不賣?”海大娘豈能聽不出來嶽悅話裏話外的調侃和嘲諷,當即哈哈一笑:“三百萬我可不賣,我一天的流水就有一萬多。”沈向葳唯恐天下不亂,也煽風點火:“就是,三百萬太虧了,海大娘的店麵最少也要賣一千萬。何無咎,一千萬對你來說是毛毛雨,趕緊的,開支票。”何無咎被逼到了牆腳。他是富二代不假,但他的家庭有點特殊,不比沈向葳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話又說回來,就算他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也不可能隨手調動三百萬的資金,更不用說一千萬了。原本想借機羞辱鄭道一番,找回麵子,不想鄭道有嶽悅和沈向葳二美出麵維護,反倒讓他又栽了一個跟頭。今天算是丟人丟大發了,何無咎還想反擊,卻底氣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