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隱？鄭隱不就是一個撿破爛的流浪漢嗎？一無是處的社會負擔。”何無咎一臉不屑。“鄭隱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何子天冷笑一聲，輕蔑地看了何無咎一眼，“無咎，不要輕視任何一個人。有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真正的高人，從來都是既普通又平凡，而且默默無聞，不會讓人知道他是誰。名聞天下的高人，都不是高人，是名人。”何無咎尷尬地搓了搓手：“是，何爺，我記住了。不過我還是不明白，鄭隱到底是什麼來曆？”“我也不太清楚，但可以知道的是，鄭隱是某個神秘的中醫世家的傳人，身懷治病救人的絕技。鄭道到底得到了鄭隱幾分真傳，還不好說。學中醫到了一定境界，都會是相麵大師。中醫有五重境界，分別是醫者、醫手、醫師、醫王、醫聖，到了醫手的境界，就相當於相師初門了。”相師、運師和命師三重境界都有三重門，初門、中門和高門，相當於一共有九重門。何子天現在的境界是運師的高門，幾乎可以摸到命師初門的門檻，卻還是差了一分的距離。一分的距離，卻是咫尺天涯，運師和命師的境界差距，是天淵之別。“到了醫師的境界，就是相師中門了。”何子天繼續說道，“到了醫王的境界，就是運師高門了，而一旦邁進了醫聖的境界，就是命師的高門，不，可以說超越了命師的高門，達到了高深莫測無法想象的境界。”“不對，哪裏不對？”何無咎聽出了問題所在，“醫師是相師中門，醫王是相師高門才對，怎麼就一下到了運師高門了？中間跳了好幾級。而醫聖境界更是直接超越了命師高門，中間的跨度也太大了，何爺，您是不是說錯了？”“沒錯。”何子天一臉的嚴肅認真，“中醫的境界之所以是跳躍式升級，是因為隨著醫術的提高，可以救治越來越多的人。如果你救了一個普通人是一分功德的話，你救了一個為國為民的縣長，就是三分功德了。救了一個市長，是五分功德。救了一個省長，是七分功德，以此類推，所救治的人影響力越大，功德就越大。還有一個原因是，醫者父母心，如果學醫的出發點是真的為了治病救人，心量有多大，成就就有多大。而一個人的心量是無限的，所以相比命師之路，中醫的成就要大許多，畢竟命師就算可以達到順應天時而隨意改命的境界，也隻是為了自己。”何無咎搖了搖頭：“何爺，您說得是不是太誇大了，鄭隱怎麼能和您相比？”何子天意味深長地笑了：“鄭隱是不是能和我相比，還不知道，但鄭道卻是沒機會和我相比了，我估計他活不過一個月了。”“病死？橫死？車禍？血光之災？還是別的什麼慘不忍睹的死法？”何無咎已經開始猜測鄭道會怎麼慘死了。何子天卻並不回答何無咎的問題，而是示意何無咎關注場中局勢：“開始了。”確實是開始了，清瘦老者背起雙手，一臉淡然的微笑，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你叫鄭道是嗎？鄭道，我列舉中醫的七宗罪，你能不能為我解答一下，好讓我不再疑惑。”清瘦老者話說得委婉，卻是一臉的咄咄逼人，明顯是要逼得鄭道無路可退。王淞一拉鄭道的胳膊，小聲說道：“道哥，不行就撤。他年紀一大把了，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你和他理論，肯定說不過他。與其丟人，不如走人。”鄭道輕輕推開王淞，淡定地笑了：“先別忙著走，說不定我還有機會贏他。就算贏不了，也沒什麼，畢竟他那麼老了。萬一贏了，就是賺到了。可退可進的時候，一定要搏一把。”王淞無語了：“沒想到你比我還無賴，好吧，我就陪你瘋一次，不過我可有言在先，萬一輸了，你跑路之前先給個暗示，別自己先跑扔下我不管。”鄭道瞪了王淞一眼，轉身衝清瘦老者淡淡一笑：“解答談不上，也許有一些粗淺的看法可以借您參考。”周圍人群越聚越多，學生從來都是喜歡熱鬧，有人認識鄭道，有人不認識，眾人交流了一番之後，差不多都知道鄭道是何許人也，卻對清瘦老者一無所知。清瘦老者並不在意周圍人群的議論，他直接就拋出了難題：“中醫第一宗罪-以玄學為理論基礎，比如陰陽平衡概念的濫用，實際上陰陽平衡之說，既沒有根據又是無稽之談。再加上生搬硬套的五行體係，什麼金木水火土分別對應五髒，什麼金對肺、木對肝、水對腎、火對心、土對脾，簡直是可笑之極。人體不過是一堆血肉、皮毛和骨骼，哪裏有什麼陰陽五行？”
論戰
周圍圍觀的人們基本上都是醫科大學的學生，學的都是西醫，深受西醫理論熏陶的他們在聽了清瘦老者的一番論點之後，齊聲鼓掌叫好。“好！”“說得好！”“完全正確，加一百分！”“就是，就是，中醫的陰陽五行的理論，完全就是狗屁不通，牽強附會，胡說八道！”一時之間，響應者如雲，幾乎沒有一個反對的聲音。王淞臉色大變，他雖然早就料到鄭道不是清瘦老者的對手，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才一個照麵，鄭道連還擊的機會都沒有就先輸了氣勢。從現在的局麵來看，鄭道別說可以勝利了，不輸得一敗塗地抱頭鼠竄就不錯了。王淞眼睛一掃，發現了人群的東南方有空隙，就朝鄭道示意，暗示鄭道他可以打掩護讓鄭道先撤退他斷後。鄭道卻對他的好心視而不見，而是好整以暇地咳嗽了一聲。“許多人理解不了中醫的陰陽平衡和五行體係也可以理解，畢竟簡單地一想，陰陽五行確實很玄學很奇妙，似乎不可思議，但大多數人的思維僅流於表麵，不會深究。就如牛頓從蘋果落地發現了萬有引力，千百年來，有無數蘋果落地有無數人目睹，為什麼隻有牛頓一個人提出了萬有引力的概念？再比如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著書立說，為什麼流傳下來的隻有極少的一部分？又為什麼從老子之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寫出超越《道德經》的巨著？”鄭道以前受爸爸影響，對許多事情采取回避的態度，推崇水利萬物而不爭的處世之道，但現在他越來越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味消極地回避不如勇敢地出擊，出擊才是最好的防禦。鄭道目光平和，神情淡然，繼續說道：“中醫傳承了數千年，從四大經典《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溫病條辨》到四小經典《湯頭歌訣》《四百味》《瀕湖脈學》《醫學三字經》，再到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無數前人的智慧和經驗融彙其中，怎麼會是狗屁不通牽強附會呢？如果中醫真是狗屁不通的東西、牽強附會的理論，又怎麼會讓中華民族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不倒？幾千年人類社會的文明史，中華民族一直站立在世界民族之巔，中國一直是世界的頭號強國，如果說其中沒有中醫的功勞，你們會相信嗎？”“能說重點嗎？別扯沒用的。”一個新潮而另類的女孩沒耐心了，第一個跳了出來反駁鄭道，“鄭道，中國以前強大是事實，現在不如西方也是事實，能不能別總是想當年老子怎麼怎麼樣，成不？好漢不提當年勇，做人要立足現實著眼未來，而不是緬懷過去。緬懷過去是沒有未來的人才會做的傻事。”“雖然扯得遠了點，但仔細想想，鄭道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一個額頭上一縷頭發染成黃色的男生若有所思地說道，“別吵，聽鄭道說下去。”鄭道衝黃毛男生點了點頭：“說到陰陽五行體係，許多人不信，不信是因為覺得太玄幻太離奇。玄是什麼意思，許多人其實並不知道，以為一提到玄字就是迷信一樣，其實不是。玄者深也，幽遠也，黑而有赤色者為玄，凡遠而無所至極者，其色必玄。玄的本意是精微，所以說，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世間萬事萬物，有天有地，有男有女，有晝有夜，有陰有陽。人生長在天地之間，必然會和天地一體同源，所以人體也分陰陽，才符合天地之道。”“舉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手心為陰、手背為陽，後背為陽、前胸為陰。既然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對生，人體自然也是一樣。再看左手右手左腿右腿，相互對應達成了一個平衡，綜合在一起就是陰陽平衡。人體生病，大多數原因是陰陽失調引起的，比如風寒、咳嗽、潰瘍、上火，等等，陰勝則寒，陽勝則熱，陰虛則熱，陽虛則寒。”鄭道侃侃而談，胸中湧動著激情：“如癤、痛、丹毒、膿腫等多為陽證，是陰虛。感染性結核、腫瘤等慢性疾病，表現為蒼白、平塌、不熱、不痛、隱痛等症的多為陰證，是陽虛。如果說到現在還有人不相信人體的陰陽平衡，那麼可以設想一下為什麼人體熱了不行，冷了也不行？為什麼會發燒，又為什麼發燒的時候全身都冷？這都是陰陽失衡的表現。”清瘦老者倒有涵養，始終一臉微笑地聆聽鄭道的演說，不反駁不幹擾，風度十足。不過和他相比，周圍圍觀的學生就沒有那麼有水平了，鄭道話剛說完，人群轟的一聲炸了。不少人對鄭道的說話嗤之以鼻或是不以為然，一時之間，攻擊聲、謾罵聲不絕於耳。“中醫和牛頓有個屁關係？真會胡扯。”“牛頓和老子又有什麼關係，真能轉移話題。”“鄭道到底懂不懂中醫？他是醫科大學的學生，學的是西醫，怎麼能說中醫的好話？這不是吃裏爬外嗎？”“就是，就是，都什麼年代了，現在西醫的儀器多先進，可以透視人體，可以檢查出來微小的病變，中醫能嗎？沒想到，一個學習了五年實證科學的醫科大學的大學生，居然還相信什麼陰陽五行之說，這是教育的失敗，是科學的悲哀。”“鄭道，滾出醫科大學！”一個又黑又瘦的男生忽然跳了起來，高舉右手，義憤填膺，“胡說八道什麼陰陽平衡，我喝口熱水肚子裏發熱是不是陰陽失衡？我洗一個冷水澡是不是也會引發陰陽失衡？你算哪門子大學生，丟醫科大學的人，你不配當一名醫生。”黑瘦男生不但語言上攻擊鄭道，還想有肢體動作上的表示-他向前一步，飛起一腳踢向了鄭道。不用鄭道還手，王淞早就按捺不住義憤，別人語言上對鄭道的攻擊，他沒法反駁，有人對鄭道動手，他如果還能容忍就不是他了。他也不講究什麼招式，盛怒之下，直接就撞了過來。砰的一聲，王淞的右肩撞在了黑瘦男生的左肩之上，盡管王淞並不是人高馬大的類型，但他畢竟從小練過軍體拳，而且還受過警校的專業培訓，別說被撞之人瘦小無比了，就是一個彪形大漢被他一撞，估計也不會好受。黑瘦男生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上一聲，就直接被王淞撞飛了。好在周圍全是人群，他隻飛出了半米開外，就被幾個男生攔了下來，否則少說也得撞飛到兩米開外。黑瘦男生站穩身形，勃然大怒：“你找死！”說話間，一挽袖子朝王淞衝了過來。王淞才不會怕他，哈哈一笑：“我不找死，你過來送死。”眼見一場大戰就要上演，清瘦老者一伸手攔住了黑瘦男生的去路，他臉色一沉，低聲說道：“本來是你動手在先，現在還想鬧事？滾！”黑瘦男生一愣，翻了清瘦老者一個白眼：“你算老幾，讓我滾，信不信我連你也打！別在我麵前倚老賣老，老家夥！”鄭道暗暗搖頭，真沒素質。從老者身後閃出一人，是個年約三十的青年，他戴一副金絲眼鏡，在別人都穿短袖襯衫的炎熱天氣裏，他西服領帶之外，還一臉嚴肅。西裝男看上去文質彬彬，出手卻很簡單粗暴，他一把就抓住了黑瘦男生的衣領，用力一提，險些將黑瘦男生當麻袋一樣提起來。“放開我，你他媽是誰？快放開我。”黑瘦男生用力掙紮，卻掙不脫西裝男的手。西裝男一臉冷峻，低頭在黑瘦男生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黑瘦男生驚呆了，不敢相信地看了清瘦老者一眼，然後二話不說，一臉畏懼轉身灰溜溜走了。什麼情況？所有人都震驚了，到底西裝男對他說了些什麼，讓他怕成這樣？在震驚之餘，眾人心裏都有了疑問，清瘦老者肯定大有來曆，否則不會隻憑名頭就嚇走了黑瘦男生。鄭道卻不管這些，小插曲對他來說就當沒發生一樣，他繼續說道：“五行體係是在陰陽學說的理論基礎之上的進一步延伸，五行學說在中國古代醫學中具體表現為五髒、五腑、五官、五行、情誌與五行的對應關係，說起來複雜，其實也簡單，就如剛才這位老先生所說，金對肺、木對肝、水對腎、火對心、土對脾。肯定又有人會說，金是金屬，和肺有什麼關係？不要急，聽我慢慢說。”經過剛才的插曲之後，人群多了一分理智，不再有人吵吵嚷嚷，都自覺地圍成了一個圈，並且保持了靜默和耐心。“秋季是收獲的季節，是成熟的季節，所以說是金色的秋天。秋天五行屬金，其色白。秋天人愛咳嗽正合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同樣，春季，大地回春，春風楊柳萬千條，所以春季屬木，其色綠。肝屬木，春天人愛得肝病。夏日炎炎似火燒，夏季五行屬火，其色紅。心屬火，夏天人易得心髒方麵的疾病。冬季寒風凜冽，萬事都藏起來了，水也結冰了，冬季五行屬水，其色黑。腎屬水，冬季人要注意保養腎和泌尿係統。五行學說裏，還有季月，在一年四季的每一季的第三個月稱季月，屬土，其色黃。脾胃屬土。所以人四季都要注意脾胃問題。中醫有一句老話，春養肝，夏養心，秋養肺，冬養腎，四季養脾胃。有沒有道理，你們都是醫科大的高才生，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高發病，你們自己說，是不是春天人易發肝病，夏天人容易出現心髒問題？”“是。”人群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回應。在事實麵前，就算再對中醫有偏見，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許多人都沒有想到，鄭道如此年輕，對中醫理論的了解居然如此之深，而且經他講解之後，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不少人對鄭道油然而生讚賞之意。清瘦老者卻沒那麼容易被鄭道說服，他並不反駁鄭道的說法，而是嗬嗬一笑：“中醫七宗罪之二-自詡高明的通玄思維，比如取意思維，中藥葛根能升正氣，是因為葛根的根能生莖。比如取象類比思維，落葉之形態和孕婦產子的形態很像，就可以用梧桐葉來催生，是真有道理還是胡亂用藥？再比如通玄思維，將兩個表麵現象扯在一起，認為二者有玄妙的聯係。中醫講某個部位的痣與財運相聯係，某個人有反骨，容易謀反，等等，自古以來，中醫就和相麵術密不可分，暴露中醫愚昧迷信的本質。”清瘦老者的話，在人群之中又引起了一陣轟動。“也是，中醫除了胡亂類比之外，還相麵，扁鵲見蔡桓公就是扁鵲給蔡桓公相麵，結果蔡桓公不信，誰知扁鵲瞎打誤撞猜中了，結果蔡桓公死了，成就了扁鵲的千古美名。反過來說，如果扁鵲沒看準，也可以說蔡桓公自愈了，反正他怎樣都可以自圓其說。”“麵相如果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我還是死了算了。”一個五短身材鼻孔朝天嘴大眼小又有一雙招風耳的女生說道，“連鳳姐都可以出名，我比她漂亮多了，去一趟韓國回來，我就是天仙美女了，萬一再被張大導演選中，我就是謀女郎了。”“你還是別去韓國了，去泰國回來，你就直接秒殺小鮮肉了，這比當謀女郎有前途多了。”一個高冷的美女冷冷地說道。“別吵，聽鄭道怎麼說，誰要聽你們胡鬧？”何無咎不耐煩地插了一嘴，“相麵也不全是封建迷信，有科學的成分。就像你，長成這個醜樣，再怎麼整容也整不成美女。好吧，退一萬步講，萬一哪個醫生吃了什麼不消化的藥一不小心真把你整成了美女，可是你這一米五二的身高還想走紅，算了吧，明星網紅都沒戲，人家大腿都比你身高長。”一句話打擊得招風耳女生無地自容，她愣了一愣，捂臉跑了。鄭道一開始雖然對清瘦老者的來曆也有過猜測，但沒想到清瘦老者如此學問高深，他提出的問題，刀刀斃命，直指中醫最容易被人誤會詬病之處，換了對中醫了解不深入的人，還真會被他問倒。好在鄭道的中醫知識十分豐富，遠非常人可比，就連一個從業十幾年的老中醫，或許經驗比他老到，但相關中醫理論的知識儲備肯定遠不如他。“通玄思維本來就很高明，不用自詡。”鄭道哈哈一笑，依然是不徐不疾的口氣，“前麵已經說過，玄字的意思是精微，並不是現在我們所理解的不可思議玄之又玄，通玄就是通往精微的意思。先說葛根，中醫一向講究形補，葛根確實可以提升正氣，可以清風寒，淨表邪，解肌熱，止煩渴。至於梧桐葉催生的典故，就說來話長了，但你也得承認葉天士確實救了人……對於既神奇又見效的醫術，理解不了的人往往會歸為愚昧，就如布魯諾當年支持哥白尼的日心說一樣，本來是真理，卻在一五九二年被捕入獄，最後被宗教裁判所判為‘異端’燒死在羅馬鮮花廣場。一九九二年，羅馬教皇宣布為布魯諾平反。對於自己不理解不知道的知識，要抱著敬畏之心去學習去研究，而不是一味地否定。”“葉天士是什麼人，講講。”“就是，快說說葉天士梧桐葉救人的故事。”人們都對神奇的故事感興趣，都紛紛表示要聽葉天士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