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共同體驗愛憎分明之為人的第一坦蕩、第一瀟灑、第一自然吧!
幾經猶豫我才決定寫下這一行題目,寫時我的心理竟十分古怪——仿佛基督徒寫下了什麼褻瀆上帝的字句。仿佛我心懷叵測,企圖向世人散布很壞的想法。我能預料到某些人對這樣一個題目的忐忑不安,他們大抵是些喪失了愛憎分明之勇氣的人,這使我憐憫。我能預料到某些人對這樣一個題目的不以為然乃至憤然,他們大抵是些毫無正義感的人,並且希望醜惡與美好混沌在我們的生活中。因為他們做人的原則以及選擇的活法,更適應於醜惡而有違於美好。唯恐敢於愛憎分明的人多起來,比照出了自己心態的陰暗扭曲,甚至比照出了自己心態的邪獰。我不憐憫這樣的人,我鄙夷這樣的人。
世上之事,常屬是非。人心傾向,便有善惡。善惡之分,則心之愛憎。愛憎分明之於人而言,實乃第一坦蕩、第一瀟灑、第一自然之品格。
古人雲:審其所好惡,則其長短可知也。又雲: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
怎麼的,現在,不少人,卻像些皮囊裏塞滿稻草似的人?他們使你懷疑,胸腔內是否有我們謂之為“心”的器官,縱有,那也算是心嗎?
男歡女愛之“愛”,他們倒是總在實踐著。不但總在實踐著,而且經驗豐富。竊恨妒仇,也是從不放過體驗機會的。不但自己體驗,還要教唆別人,於是,汙濁了我們的生活環境。在這些人看來世界大概是無是無非、無美無醜、無善無惡的。童叟仆跌於前,佯視而不見,絕不肯援一攙一扶之手,抬高腿跨過去罷了。婦嫗呼救於後,竟充耳不聞,隻當輕風一陣,何必“庸人自擾”?更有甚者,駐足“白相”,權做消遣。
蘇格拉底說:“有人自願去作惡,或者去做他認為是惡的事。舍善而趨惡不是人類的本性。”
蘇格拉底是對的嗎?
帕斯卡爾說:“我們中大多數人欲求惡。”又說:“惡是容易的。其數目是無限的。”還說:“某些人盲目地幹壞事的時候,從來沒有像他們是出自本性時幹得那麼淋漓盡致而又興高采烈了。”
帕斯卡爾所指的是人類生活現象的一方麵事實嗎?
而屠格涅夫到晚年也產生了對人類及其生活的厭惡,他寫了一篇優美如詩但情感色彩冷漠之極的散文——《山的對話》,就體現出了他的這種情緒。
當然我們不必去討論蘇格拉底和帕斯卡爾之間孰是孰非。人性本善亦或人性本惡早已是一世紀的命題,並且在以後的世紀必定還有思想家們繼續進行苦苦的思想。
我要說,目前我們中國人中的某些人,似乎也患一種“疾病”,可否叫做“愛憎喪失症”?
愛憎分明實在不是我們人類行為和觀念的高級標準。隻不過是低級的最起碼的標準。但一切高尚包括一切所謂崇高,難道不是構建在我們人類德行和品格的這第一奠基石上嗎?否則我們每個人的內心必將再無真誠可言,我們的詞典中將無“敬”字。
中國人口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如果我們中國人在心理素質方麵成為優等民族,那麼世界四分之一人類將是優秀的。反之,又將如何?
思想哲人告誡人類一對善惡的無動於衷是人類精神最可怕的墮落。
生物學家則告誡我們一類物種的滅絕,必導致生態鏈條的斷裂,進而形成對生態平衡的嚴重威脅和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