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載:趙樸初、冰心、夏衍、啟功、葉至善諸位老一輩專家,最近聯名在政協常委會上提出緊急呼籲,希望盡快建立幼年古典學校,以免文、史、哲等古典學科有人才斷檔的危險。這當然是很有遠見的。但我以為,造成這種文化斷層的危機是有多方麵原因的:重理工輕文史是一大症結;中小學師資不足和水平不高也是因素之一;腦體倒掛、隻有從事教育工作的人不容易富起來也成為迫在眉睫的實際問題。其實在一般的中小學課程中多教給學生一點“國學常識”,並非難事。問題在於近半個世紀以來對這方麵注意得太不夠了。
話題還回到讀古詩上來。古詩鼎盛時期莫過於唐代,唐代最大的詩人莫過於李白、杜甫,因此一提到“李杜”,幾乎無人不知。但唐代“李杜”齊名者除李白、杜甫外還有李商隱、杜牧,世稱“小李杜”。唐代以前,東漢末年還有兩對“李杜”為世所稱,前有李固、杜喬,後有李膺、杜密。如一概混同於李白、杜甫,就是常識不足的問題了。記得60年前,先父在南開大學執教時,曾向文學院本科生出試題,點譯《後漢書·範滂傳》,《傳》文中有“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之句,有學生解釋道:“李乃李白也,杜乃杜甫也。”先父隨手在答卷上批了四個字:“一注大妙!”答卷人竟沒有想一想,東漢人怎麼會預知唐朝人的姓名呢?隻要他動腦筋思考一下,是不會出這種“硬傷”的。
誰想在60年後的今天,身為大學教師在注釋古人詩句時也出現了類似的“硬傷”,這就很難使人原諒了。如有一本明代小品文選在注釋陳繼儒的《太平清話》時,對元代張雨(字伯雨)的兩句詩作注,就完全說明這位選注者實在太缺乏常識。詩雲:“由來老筆荊關輩,施粉施朱笑後生。”句中的“荊、關”乃指五代時兩位大畫家荊浩、關仝,這是稍具繪畫常識的人都知道的。而選注人卻釋為“荊指荊棘”,“關,關口”。這就難免貽人以“誤人子弟”之譏了,可不慎諸!
199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