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時賢詩義榷疑——向靳極蒼先生請教(2 / 2)

另外,我對“奪席談經非五鹿”一句還有個看法。此句的“非”既與下句的“怨”字相對,則應為動詞(義為“否定”、“不讚成”)而非副詞的“不”(或“不是”)。果可解“非”為及物動詞,則這句的意思當為專橫恃寵的佞幸小人乃本人所不取。然則靳老“說崇高自許的柳亞子”竟和五鹿充宗相比是“太不該當了”,亦成無的放矢。蓋柳本人(和解詩者)並未以己與佞幸小人相比,相反,倒是說柳素來討厭這種小人。這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附帶再談談靳老對毛澤東答詩“觀魚勝過富春江”一句的看法。靳老釋“觀魚”引《左傳》隱公五年臧僖伯諫魯隱公“觀魚”於棠事以說之,認為“觀魚”指議論國家大事。但靳老把隱公所說的“吾將略地焉”解為商討國家大事,似亦勉強。而文中更引《三國演義》第85回諸葛亮在平五路前“觀魚”的描寫作為旁證,亦嫌求之過遠。蓋詩家引小說家言入詩雖無悖於理,終不免為通人所譏(如王漁洋之譏杜牧《赤壁》絕句,小杜尚在《三國演義》成書之前數百年,然其為小說家言則無可疑)。我以為,如想對“觀魚”一句得到確解,須從柳詩原作求之。柳呈毛主席的原詩末句為“分湖便是子陵灘”,富春江上有嚴子陵釣台,正是嚴光觀魚處。故答詩正與原唱相呼應,意謂柳即使想做嚴子陵,住在北京到昆明湖上閑散一番也完全可以,甚至比富春江更好。這也是順理成章的。現在把一句平平常常的詩有意往深曲裏解釋,硬講成帶有“政治性”的內容,似乎“過猶不及”。靳老賢者,而解詩竟如此牽附,故區區實不敢苟同也。當然,筆者殖學無根,所見未必盡當。尚祈靳老與廣大讀者不吝指正,幸甚。

1996年歲次丙子穀雨日寫訖,同年9月改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