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劉《彭城集》,喜其五七言律詩頗有杜詩矩範,然亦有極俚俗與甚費解處。其七律《酬黃推官》第五、六句雲:“老羞流輩為千諾,狂守初心付兩如。”“千諾”即“千人之諾諾,不若一士之諤諤”,見《韓詩外傳》、《新序》諸書。而“兩如”殊費解。嚐以此二句求教於俞平伯先生、楊伯峻先生及周紹良先生,皆未獲圓滿答案。偶讀《史記·商君列傳》,得趙良說商鞅之辭,其言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腋);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然後悟“兩如”之出處,即與“千諾”同在,而往時失之眉睫,未免粗疏可笑。蓋“兩如”者,即“不如一狐之腋”與“不如一士之諤諤”二語中之兩“不如”也。其意蓋謂,流輩中人皆唯唯諾諾,與世浮沉,隨波逐流,甘於媚俗;而己則“狂守初心”,寧為狐腋與諤諤之士耳。今平伯師與伯峻先生皆歸道山,獨紹良先生康強勝昔,今年已八十高齡矣。質之紹良,不知以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