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先生在《舞台生活四十年》第三集中談到他1920年到上海演出時,曾聽一位老票友說起:餘叔岩在“小小餘三勝”時代所唱之腔,多受自乃兄餘伯清。如《文昭關》“一輪明月”的“一”字唱“十三噫”(小如按:或徑寫作“十三‘一’”),即以家傳餘派號召。相傳此腔乃餘三勝所創造,又名“滿江紅”,後來叔岩把它移用到《上天台》“叫寡人怎舍得開國元勳”的“怎”字唱腔裏雲雲(見原書第118頁)。
小如按:這位老票友的話似有可商榷處。所謂“十三噫”的唱法今天並未失傳,已故著名老生雷喜福於建國後尚以此腔授中國戲曲學校學生。50年代初,我在天津中國戲院看言慧珠《太真外傳》,前場有上海譚派名票孫鈞卿(當時已下海,後居西安,今已退休返滬,為老生演員孫嶽同誌之父)演的《文昭關》,首句慢板即唱“十三噫”腔,這是我親耳所聞。但它同《上天台》裏“怎舍得”的“怎”字唱腔並不相似,後者未必是從前者移植過來的。另外,“怎”字的唱腔與《困曹府》中趙匡胤所唱“請台坐聽玄郎細說從頭”的“聽”字唱法完全相同。我於1962年曾從貫大元先生學會了《困曹府》一戲的全部唱段。貫老明確告訴我:這出戲他得之於比他長兩輩的賈麗川老先生(貫老稱賈為“二爺爺”),而賈則學自王九齡一派,這個腔原是王九齡所獨有的。可見所謂“滿江紅”的大腔,遠在叔岩唱《上天台》以前即已存在(叔岩此戲乃辛亥革命後偷自譚鑫培而又經自己加工者),並非由“十三噫”改造而成。姑誌於此,以求教於世之通人。
〔附記〕1982年10月,我在天津親向郭仲霖先生請教,他為我當麵唱了“十三噫”,行腔使轉,與《上天台》全異。可見鄙說尚非臆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