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點兒,我說的句句屬實,別笑!
在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暑假的第一天早上,天還沒大亮,有輛大貨車在我家門口顛了一下,又顛了一下,熄火了,看起來像是司機正開著車,睡著了。開始沒人注意,誰會早起去看一天經過幾百次的普通貨車呢。
我在路邊的茅廁裏嘟囔著埋怨自己,唉,昨晚幹嗎吃那麼多西瓜,看,這點兒爬起來上廁所毀了我暑假的第一個懶覺,還可能會給我招來活兒幹。果然,我媽剛掃完了院子,見我想溜回屋睡回籠覺,她把掃帚一橫,擋住我,開始派活:去把牛喂了。
我悻悻地穿過馬路去池塘裏淘青草的時候,發現剛才那輛貨車還停在那兒,車上的帆布是鬆的,風一吹,微微張開,露出一片花裏胡哨的圖案。我忍不住湊近了看,還是看不清,伸手去摸,竟然很鬆,輕輕一拽就出來了。
天呐,竟然是方便麵!龍豐三鮮麵!
我心跳加速,麵紅耳赤,左胳膊攜著一箱方便麵,右胳膊挎著一籃剛淘幹淨的青草,一溜小跑來到牛槽前,汗流不止。我把方便麵塞到牛槽底下,哐當一下把青草都倒進牛槽。那頭水牛吃了一口草,抬頭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嗯,我沒控製住,當時當地就回憶起了第一次吃方便麵的情景。
一點兒也不誇張,第一次吃方便麵的時候,我們簡直弄了一個儀式。
那是大姐在理發店當學徒第一次領工資。回到家,她背著我媽神神秘秘地拿出一袋方便麵,說是她買的,不能讓我媽知道。
按照方便麵包裝上的圖解和步驟,我們立馬行動起來。
二姐在門口張望,大姐在鍋裏添了水,我負責點火——燒開那三碗水是如此漫長,盼得我眼睛直脖子酸。拆袋,取出麵餅和調料包,澆上開水,把方便麵的袋子結結實實地捂住碗口。三分鍾,我和二姐等得額頭都冒汗了。
終於可以掀開,大姐用筷子輕輕挑起麵。夾了幾根,猶豫了一下,先給了我。我張開嘴銜住麵,使勁兒一吸,幾根彎曲的麵條水花四濺滑進我的嘴裏,換來二姐的一個白眼兒,“八輩子沒吃過似的!”
“我是沒吃過啊。”我支吾著還嘴,咀嚼著軟中帶硬的方便麵,不敢再張嘴,怕一張嘴噴了。方便麵有一股鮮美的味精香,衝著嗓子眼兒就下去了。得到大姐的首肯,我低頭喝了一口湯,哇,香辣香辣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胡椒味兒!
我和二姐一人一口之後,碗裏的麵和湯都隻剩下一半。為了表示尊重,我和二姐都主動示意,餘下的都是大姐的了。大姐這才在桌麵豎了一下手裏的筷子,小心翼翼地一口麵、一口湯,在我們豔羨的眼神裏,慢慢吃到碗底隻剩下一層調料渣。
二姐撇撇嘴,說:“整天說方便麵方便麵,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嘛!”
我肯定二姐這句話和她的不屑是打腫臉充胖子,因為大姐走後,我看到她偷偷加了一勺水在那個碗裏,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喝掉了……
可是現在,我竟然有一箱龍豐三鮮麵,整整一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