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苦頭(2 / 2)

其實我不是沒試過跑,真的跑起來,我爸還真追不上我。但是無論跑多遠,躲多久,隻要回到家,剩下的下半頓是肯定要補上的,搞不好還會火上澆油額外添頓打。於是,慢慢形成了模式:我爸打,我就不哭不跑不求饒。隻要他一收手,我立馬就能坐到飯桌前,迅速填飽肚子。隻有到了床上,我才會悄悄蒙上被子,慢慢抽噎。

好在我有個療傷的樂園,我每天早去晚回,品學兼優,同學羨慕,老師誇讚,那個地方叫學校。學校旁邊是一個小工廠,專門生產做橋洞用的圓柱體水泥管子,每個都是空心的,多的時候就豎擺在學校的操場上,等晾幹了,拿去搭路建橋。放學後我就愛在那些水泥管子上打發時間,天不黑不愛往家去。幾個不愛回家的同學一起玩,我們在那裏吹牛、唱歌、鬥雞,在到處都是陷阱的水泥管上,我們能追逐如風,如履平地。

可是我哪裏會想到呢,那天在模仿淩波微步時我肚子忽然咕咕直叫,所以一腳踩空。那一瞬,我頭腦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會降落到哪裏,如何著陸。等到重新有了意識,我鼻孔和嘴裏滿是血,而且嘴唇厚了,還有個洞,從洞口可以漏進來風。而我身子斜掛在水泥管邊沿上,大腿內側濕漉漉的,肯定掛彩了。

幾個同學嚇得拔腿就往家跑,倒掛在水泥管上的我隻好一個人慢慢把自己擺正,收拾書包,一瘸一拐往家挪。進家門之前,我在屋後的池塘邊悄悄洗幹淨了嘴、臉、手。坐上飯桌時,我媽詫異地問了我一句怎麼臉有點腫。怕我爸發現,我連忙低頭否認,呼呼喝粥,拚命忍著嘴唇接觸粥時的痛。

喝完粥,我沒吃饅頭,放下碗就回我的床上療傷去了。我悄沒聲息地鑽進被窩,感覺臉確實腫了,連眼睛睜開都費勁,而大腿上刮掉了一層皮,血粘著襯褲,脫不下來。

第二天早上,我媽洗了鍋碗瓢盆,喂了雞牛豬羊,進屋拿被子出去曬,才發現我竟然沒起床去上早學,正迷迷糊糊地麵紅耳熱大喘氣。我媽一把將我從被窩裏提溜出來,我這才疼醒,大喊大叫。我媽終於看到我豁了一個小洞的上嘴唇和不能彎曲的右腿。她扯下我的襯褲看傷口時,腿上都是膿血,我幾乎疼暈過去。一夜之後,傷口已經發炎了,我額頭滾燙。

我媽給我包上大衣,準備帶我去醫院的時候,我爸正牽著自行車要出門,知道了情況,他兩眼冒火,一把扔了自行車,咬牙切齒地把我拖過去,先踢了一通屁股,然後才氣咻咻地把我放在自行車上,帶我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