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器(1 / 2)

彈弓被沒收,不,是自動上繳之後,我們很長一段時間都像是被抽了筋扒了皮,走路都軟塌塌的,用班主任的話說,簡直沒了骨頭沒了魂。

看他那得意樣兒,如果一個士兵沒有了武器,一輛坦克沒有了輪子,一個戰士沒有了彈藥,還能有靈魂?站著說話不腰疼吧,反正沒有人奪走他手裏的粉筆。

不過教室裏的確是變樣了,再也沒有一到自習課就鬧翻天的亂象,教室的玻璃也換的越來越少。一個學期下來,我們班秩序井然,成績猛躥,全校開大會,我們班一半的同學都上台領獎了。

班主任那個樂呀,嘴咧到耳朵邊上了,我們依稀看到了一絲贖回彈弓的曙光。

可是,彈弓的熱潮似乎已經過去了,方圓幾十裏地的村子突然開始肆虐地流行鏈子槍,那趨勢,誰要是兜裏不揣一把,會被人嘲笑得低著頭走路。

鏈子槍可比彈弓要複雜得多。

首先準備工作就很繁雜:一根不易變形的鋼條,燒紅了用老虎鉗子撾成梯子形槍架;一段自行車廢舊車鏈,隻要母扣不要公扣,六到七個;然後二八自行車的車帽,和槍架同樣材質的扳機,把彈性極好的自行車車胎橫著絞幾個皮筋。

組裝程序也多,槍架和車鏈扣的咬合、扳機的位置、皮筋的彈性,都是技術活兒。一切都順利了,下麵就是武器的心髒,彈藥。火柴從家裏拿,倒著插進槍管,這就是為什麼要二八自行車車帽的訣竅了,二六的眼兒小,勉強插進去了火柴上的磷沒了,而且也打不出來,光聽響不見子彈,鬧笑話。火藥紙家裏可就沒了,要去村頭的小店去買,藥片似的,一張幾十個,不貴,但手快的,壓歲錢一個禮拜也就打光了。

可是大家夥都樂意。

火柴插好,火藥紙撕下一片放在槍栓撞擊的地方,舉起槍,眯起眼,瞄準目標,放穩手腕,扣扳機,“砰”的一聲,火柴棍兒好幾米遠就能命中一片樹葉兒。

槍響後,看熱鬧的都去觀察火柴棍兒到底有沒有插在樹葉的靶心,而射擊的人不在意,陶醉地保持著姿勢,之後,收回槍,學著電影裏的殺手,吹一吹槍口,槍管裏麵溢出來絲絲縷縷的火藥味還在氤氳著,那叫一個香啊。

當然,鏈子槍在學校是沒法盡興地玩兒的,槍聲一響等於自投羅網。但是盡管如此,每個人的武器都不離身,一般都貼身放在褲兜裏,踏實。課間十分鍾,悄悄地拿出來比劃比劃,無比滿足。

玩鏈子槍最重要的是火藥片兒,可是它存放起來有點麻煩,貼身放褲兜裏不行,身上一出汗就濕了,火藥片濕了槍可就不響了,玩鏈子槍不就聽一個響嗎?後來小利發明一個辦法,放玻璃瓶裏,防潮防碰撞,而且兩個褲兜一邊槍一邊彈藥,頗有電影裏神槍手那右手槍左手子彈匣的威風範兒,於是很快推廣擴散開來。

那一陣兒,最流行的就是決鬥。上課時傳個紙條,就把決鬥時間、地點、人物、賽製、輪次都約定好了,隻等放學鈴聲一響,大家立馬飛奔著跑向決鬥地點。考試的話憑分數排座次,喜歡女孩子講究個先來後到,當班幹部靠的是大家無記名投票,而比鏈子槍,比的就是一個準、一個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