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嫦娥是我的寵物,但我從來沒把賽獅和賽虎當成是寵物。
我的賽獅,弟弟的賽虎,從它倆還是兩個會叫喚的絨球球開始,我和弟弟就各自認領並分頭對號了。名字各自取,本領各自訓練,夜草各自準備,很快,兩條小狗如願長成我們希望的樣子:耳朵尖得像刀片,眼睛清澈靈動,身軀高大威武,站起來前腿就能搭我肩膀上,跟在我們身後在村裏走一圈,能吸引各式各樣的羨慕嫉妒恨。遛它們的時候,它們喜歡去麥地裏瘋跑。於是我和弟弟帶上風箏,放起來,線拴在它們腰上,我們自在地躺在麥地裏,覺得世界都是我們的,伸手就能抱在懷裏。
而嫦娥就不同了,它是一隻兔子。嫦娥是鄰居小四家那隻又老又醜的母長毛兔生的,那隻老母兔在小四的床底下掏了一個曲裏拐彎又無比幽深的洞,然後每個月都從洞裏領出一窩小兔子,白得像雪球。有一天其中的一隻蹦蹦跳跳跑我家來了,不肯走。送回去,轉身它就偷偷溜回來,小四說,反正逮回來它也還是往你家跑,幹脆你養著吧。
於是我給它起名嫦娥,成了我的寵物。我給它割草,挑嫩的。我給它喝水,用太陽曬過的。我還親手給它做了一個籠子,因為我怕它會跑我床下掏個洞。我跟它說話,告訴它我栽的哪棵花打了花骨朵,哪棵絲瓜上了架。至於為它取的名字,是因為它實在太好看了,眼睛紅得像朝霞,渾身的毛一根不亂,越來越飄逸,像奔月路上的嫦娥——我實在想象不出,它怎麼會是那隻又醜又肥、渾身兔毛都黏結成球的老母兔生的呢?
但是我對嫦娥好,其實是因為我有個目的,我想發財。村裏零花錢最多的四蛋,他爸以前是獸醫,後來在村頭辦了個養兔廠。四蛋爸是個急性子,他等不及一茬一茬剪兔毛,所以他養的不是長毛兔,而是肉兔。肉兔像是風吹大的,沒多久就拉走一車,然後就能看到四蛋爸在廠門口數錢,數到後來嘴裏吐不出唾沫,要讓四蛋幫忙往他手指上吐。
按照小四家那隻老兔子的基因,嫦娥生小兔子應該也很厲害,一個月一窩,生下來的小兔子我不賣,養大它們,然後每個兔子再生,子子孫孫。同時,我又勤快愛幹淨,還能保證兔子可以剪毛。兔毛可是和韭菜一樣,割了長長了割,無窮無盡。
不過弟弟可不這麼想,無論我怎麼給他分叉再分叉列出算式,描述美好的前景,他都提不起興趣。他的最大熱情,都在帶著賽虎去夥伴中間耀武揚威上麵。
好在賽獅是我的幫手,它最大的職責就是看門,直到嫦娥逐漸把院子當成世界。當然,賽獅在我的示意下會允許小四家的公兔子進來,因為小四悄悄跟我說了,想讓母兔生小兔,關在籠子裏養再大也沒用的。具體為什麼,別說我,小四也搞不懂。
當有一天嫦娥食欲忽然變小,開始頻繁地往籠子裏銜幹草時,小四詭秘地笑著告訴我,嫦娥可能懷孕了。懷孕的母兔脾氣可不好,別惹它。另外,兔子膽小,見血死,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