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課還是老樣子,趙虎每堂課仍然把數學課本念得津津有味,我也還是總在數學課上打瞌睡,大家依舊覺得上數學課比繞操場跑圈還枯燥。趙虎發生的唯一變化,是對我的態度,他好像不管我了,似乎忘了給我起過外號,而且起了倆,他甚至忘了班裏有我這麼個人,眼神偶爾逡巡到我這裏就放空、忽略。
小利說得對,他教得不好,我們不能學得不好,所以我也很努力讓自己不打瞌睡,實在熬不住,就在抽屜裏看《楊家將》。我把桌麵的木板接縫處用刀刻出一個小洞,把小說貼著桌洞快速移動,雖然不能一目十行,倒也看得過癮。不過這是我人生中看的第一本大部頭,完全沒有閱讀經驗,所以過於投入了,一會兒瞪目怒視,一會兒黯然神傷,有時歎氣不斷,或者突然發笑。盡管小利替我掩護,還是偶有敗露,總考滿分的是他,又不是我,所以趙虎忍無可忍,直接將《楊家將》沒收,情況轉告班主任。
好在我是班主任眼裏的好學生,他也覺得趙虎的形容有點誇張,事情就過去了,我連檢討都不用寫,但小說在數學課上是不能再看了。趙虎似乎因為在班主任那兒丟了麵子,重新盯上了我,他的新樂趣是罰站,讓我站著聽他羞辱——他說我的臉皮比城牆拐彎那兒還厚,假如城牆厚度為一米,那麼拐彎兒的地方有多厚呢?趙虎帶領大家笑完了,還讓小利計算出結果。誰都知道小利數學最好,但是也都知道小利和我最鐵,所以都不說話,教室裏很靜。小利慢慢站起來,看著趙虎的眼睛,大聲回答:“剛才你用了比喻這種修辭,語文課上已經教了,但城牆拐彎的厚度是要用數學知識算的,你沒教過。”
趙虎手一揮,小利也到教室的最後一排,跟我一起罰站。
我雖然很感動小利沒有出賣我,還陪我罰站,但我不希望小利這樣。我們倆術業有專攻,數學課是他的主場,我不能在這兒把小利拖下水。於是,我一直小聲勸小利跟趙虎服軟、道歉。小利無所謂地搖頭晃腦,“反正數學課我都是靠自學的。”
我們倆小聲笑了起來,這成為罰站還交頭接耳的證據,接著被罰到教室外麵聽課。都到了外麵了,怎麼可能還聽課呢?我們倆斜靠著牆,看遙遠湛藍的天空,看雲卷雲舒,看風吹樹梢,看鳥忙著築巢,看學校院牆上的玻璃碴在反光,看一位男老師和女老師搭訕……
後來,趙虎的上課程序是這樣的:一進教室,威武地拍一下數學課本,“上課!”我懶洋洋地喊:“起立。”大家站起來說老師好,我不語。趙虎掃視一圈,然後對著手裏的課本說:“你出去站著聽。”我早已準備好了,快步走出教室,身後傳來“好,開始上課”……
三年級還沒結束,作為一個曾經的數學神童,我順利成為我們班一個嚴重偏科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