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隻要我願意,乞丐雞就總能讓我們的暑假有香有色。
有一天人多,我們一下做了兩隻。亂哄哄忙完,大家都看著火,慢慢等塘泥一點一點變成了紅色,才漸漸熄了火,晾著。看到塘泥陸續露出小裂紋了,我拿起來往石頭上輕輕一摔,硬硬的塘泥應聲裂成三四塊,荷葉還是綠色的。攀峰性急,忙伸手去解,被熱氣燙得急忙縮回手放嘴裏嘿哈半天。
大家哈哈樂了一陣,見荷葉的邊兒稍稍發白了,這才下手揭開雞上的荷葉。雞油汪汪的,雞腿、雞翅、雞脖子、雞胸脯一撕開,陣陣熱氣升騰起來。咬進嘴裏鹹淡正好,雞肉極嫩,還帶著泉水的甘甜和荷葉的清香。
這是我們暑假前最後幾天的瘋狂了,一旦開學,就隻有周末才下地割草。可是天氣就冷了,地裏也沒了莊稼,翻起來的土地也讓村裏的小雞沒什麼食可覓。所以我們抓緊機會,連續三天,每天兩隻,滿嘴香,一肚子油,真是吃爽了。
天黑定了,雞骨頭深埋起來,石頭分散扔回草叢,火堆用水澆滅,洗幹淨嘴和手,背起各自一籃子的青草,回家。
剛到村口,就聽到有人在罵街。再聽,竟然是我媽,在我家門口的燈光裏跳著腳,拍著手,顯然是非常生氣。村裏隔三差五有人罵街,可是我媽很少這樣,會是什麼事刺激得我媽也學著人家叫罵呢?
走近了,才聽出來,我媽在罵家裏的雞被人偷了,而且連續三天丟了四隻。
看到我回來了,我媽來不及跳轉角色,直接用罵人的腔調命令我把籃子放下,幫她的忙。她罵一句,我跟著學一句,不知是她罵累了,還是因為我一貫大嗓門。
我忽然覺得腿發軟,心虛得快要飄了起來。
我勸我媽算了,我要鍘草喂牛,讓她回屋做飯。
我媽正在氣頭上,哪裏肯,數落了我兩句沒出息,帶著怒火,她幹脆拽著我來到了馬路上。
你說哪個良心被狗扒了吃的,啊,天天偷天天偷,你也不怕吃了嘴腫舌頭爛,也不怕那小雞吃到肚子裏長大瘡冒黑膿!
喊,喊大聲點兒,讓半個村子都聽到,偷雞賊不會太遠。
我媽盯著我,等著我幫腔。可我隻覺得嘴裏發幹,肚子還有點疼。
實在躲不過,我硬著頭皮喊了一遍,可是聲音小得連我媽都聽不清。
不過見我終歸是喊了,我媽原諒了我第一聲的羞怯,開始第二句領罵——我叫你偷,偷回去吃了,生兒子沒屁眼,生閨女缺心眼兒!
喊!我媽怒視著,等著我照葫蘆畫瓢。
媽……還是別這麼咒人家了,多難聽,萬一、萬一是我偷的呢?
看著燈光下我媽錯愕的表情,我終於汗如雨下,腰都直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