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性地走了一會,漸漸聽到隱隱約約的琴聲,以喬瞧了瞧四周,疑道,“這地方我好像來過。”
她記得,上次就是在這個地方,祈景開始對自己反常的。
暮清答,“前麵就是木貴人的苑了。”
木貴人?以喬沉默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靜靜聽了一下琴聲。
清寒的夜裏,泠泠澈澈的琴聲靜靜飄蕩,像沉默千年的飛雪,像荒原飄零的落花,像歲月深處寂寞搖蕩的駝鈴。
靜靜聽了半晌,暮清突然歎道,“好悲傷寂寞的曲子啊!”
以喬略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笑道,“走,我們看看貴人去。”
邁進怡清苑,婢女們狐疑地看著她,以喬笑了笑,“我是來聽你們主子彈琴的。”
木貴人穿著素色的衣,看起來有些單薄,也沒怎麼梳妝打扮,簡單中透出的是一種纖弱冷清的美,就像雪域高原盛開的雪蓮。
擺在她麵前的是一張十三弦的古箏,以喬這外行也看不出好壞。
她看了一眼以喬,淡淡道一聲,“娘娘請坐。”
以喬也不客氣,笑了笑,坐了下來。雖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更何況沒什麼交情,這樣問出來一定顯得突兀,以喬便不問了,笑了笑,“貴人請繼續,這樣安安靜靜地聽著挺好的。”
木貴人便埋首彈箏了。
依舊是傷感寂寞的曲子,極富感染力,以喬不知不覺便沉浸其中了。
一曲終了,以喬不禁感歎,“為何我覺得,貴人的樂聲總透出一股懷人之感呢?”這純粹是以喬憑直覺說得,然而話一出口,便覺唐突。
木貴人先是一怔,繼而寥落地一笑,沒有作答。
也許,這名深宮女子,即便曾經被皇上恩寵有加,也終歸是寂寞的吧,畢竟,對方,是擁有佳麗無數的皇帝。若是愛上……苦的便是自己了。
祈景呀!
以喬突然生出許多感慨,想起一首寂寞的歌,便傷感地唱了出來,“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唱了一句,便停下來,看著木貴人。
木貴人抬手,依著以喬的調子彈了幾個音。
得到允許,以喬深吸一口氣,繼續唱道:“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木貴人剛開始彈得斷斷續續,慢慢地越來越流暢,與以喬的歌聲相得益彰。
以喬不得不佩服她的音樂才能了。
唱罷,以喬覺得這樣的氣氛太過沉鬱,於是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不是怎麼喜歡這個調調。”
木貴人低眉繼續練著音,輕聲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越人歌》。”以喬淡淡一笑。
木貴人沒有開口,彈了半晌,突然在如水的樂聲裏說了話,“娘娘大概和我心境相同吧。”
以喬一震,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沉默半晌笑道,“打擾貴人良久,我該告辭了。”
木貴人也不多說,淡然道,“娘娘好走。”
離開怡清苑,以喬靜靜走著,突然又歎一口氣,感慨道,“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太白的詩倒是道盡真諦。”
暮清垂了垂眼簾,沉默半晌,安慰道,“娘娘,假以時日,皇上會發現您的好的。”
以喬笑了笑,若是祈景,大概要好解決一些吧,可是……抬頭看天,天空明澈冰涼,沒有月亮,漫天星辰閃耀。
一陣寒風吹來,以喬忍不住咳嗽起來,緊了緊衣服。
暮清連忙道,“娘娘,還是先回去吧。”
以喬歎了一句,“這裏的冬天好長啊。”長的好像,春天再不會來臨……
回到怡妍苑,以喬也不想睡,便提筆寫字,寫的,依舊是納蘭容若的詞:
銀床淅瀝青梧老,?粉秋蛩掃。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